安瓊盯著桌上那還剩大半的作業,既慶幸又后怕地深深舒了口氣。
當時的場面其實不太敢回憶了,她清楚這就是場豪賭。
這個時期美國人和中國人是抗日同盟的關系,中國人的待遇相對會好一些。甚至為了進行區分,美國還給中國人塑造了勤勞誠懇又安靜的形象,幾乎形成了一種刻板印象。
但是1882年的排華法案直到兩年前才廢止,它所帶來的影響還遠遠沒有消退。
在有色人種還飽受歧視的年代,她并不確信自己能否讓白人答應幫她——雖然原著中說教父會給朋友們提供一視同仁的幫助,但畢竟那部電影里其實沒有黑人。
謝天謝地,讀書有用的地方再一次體現出來了!由于她掌握的語種比較多,于是她特意使用了教父家鄉的語言,試圖快速拉近距離。
然后她成功讓那位柯里昂先生停下了腳步。
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她抓住了機會。
……
她當然是花了很大力氣才說服唐·柯里昂在她身上進行投資,在對方用那雙獵鷹一樣的眼睛打量她的時候,她盡可能展現出了自己的價值與誠懇,承諾如果能得到幫助,她愿意為他們柯里昂家族服務。
“你擅長什么?”
老謀深算的唐·柯里昂盯著眼前的安瓊片刻后,用帶著考量的語氣平靜問道。
“我……我會唱歌劇!”
而且天賦很高,可以唱到嗨C!
于是她現在在柯里昂家族的俱樂部里得到了這份工作,持續到她經濟問題解除為止。
不過唱的是DUA LIPA和霉霉的流行音樂,畢竟不會有人想在這種俱樂部里聽《魔笛》。
總之她成功得到了保釋,以及一個合法的中國移民身份。
這本該是整件事中最不容易的部分之一,但對柯里昂家族而言又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因為這個年代中美國分配給華人移民的名額只有每年105人,正常情況下想要拿到身份那是難之又難。
不管怎樣,在找到能穿回去的辦法之前,暫時是沒有生存危機了,也給自己留了條“萬一回不去”的后路。
當然這一切都是有條件的。
唐·柯里昂發現她歌唱的不錯后,問她是不是想當明星,他有一位教子就是歌手,可惜弄壞了嗓子。
雖然作為亞裔的難度會大一些,但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果在俱樂部舞臺表演的考驗期通過后,他會考慮為她引薦。
不過安瓊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的目標是搞金融!
“你想去大學?”唐·柯里昂有些意外。
這個年代的明星人生大多都悲劇,特別是女明星,受盡騷擾,哪怕成名也不過是淪為男人們的玩物,她的目標是自己當BOSS。俱樂部的工作只打算干到還清債務為止,她會抓住一切機會成為跳板。
“是的,我希望能夠成為一名交易員,將來能有幸為您的家族服務。”
她的暗示很明顯,畢竟這些黑手黨的很多產業都是灰色的,需要把收入變得合法,也可以做一些金融投資,比如期貨交易就是不錯的選擇。
這可能是她穿越以來唯一的金手指,知道世界經濟格局變化,什么時候可以出手和收手。
但也得從學會怎么做開始,她現在還對這時代的交易方式完全不了解!
當然她深知教父不一定會把產業交給一個不信任的外人打理,他們家族肯定有自己的負責人,她只是想碰碰運氣,不行就自己研究,總能學會怎么炒單。
沒想到的是,唐·柯里昂在稍加思索之后,答應了她的請求。
“也好,我的小兒子退伍后一個人去了大學,你就去他的學校吧。”
……
安瓊清楚自己欠下的人情絕不簡單,她真的被通知入學了。
她能進入大學不是靠運氣或者自身優秀,這個年代可沒有那么公平的事情,一切都靠柯里昂家族的影響力。
在被那個達特茅斯學院錄取之前,教父為她約見了當地的議員。
不知道他們都談妥了什么條件,可能是為了讓一切變得不那么明顯,進入這所大學的新生除了她之外還有兩名黑人。
沒錯,這個時期的大學也充滿了種族歧視,哪怕到1960年左右,黑人上大學也是經過馬丁路德金不斷演講奔波的成果。這無疑是爆炸性的事件,在三名有色人種要進入達特茅斯商學院的消息傳開后,大學生們反對聲不斷,還舉行了聯名抗議。
主要還是針對那兩名黑人的,可能因為他們有兩個轉移了火力,而對她的反對聲音就小了很多,可能這就是教父的智慧。
當你要砸墻的時候,人們就會同意開窗了。
只是依舊免不了遭到歧視,有人會當面叫她豬崽,另外兩名黑人被叫做熊崽,校園里雖然不會直接被打,但她依舊非常小心,避免和人起沖突,一下課就直接回家。
她現在住在黑人社區里,因為白人不會把房子租給她,有錢都不行,她也無法去唐人街找人抱團。
對她而言誰也無法信任,只是現在最危險的其實就是唐人街。
試想一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性在陌生國家去投靠老鄉會發生什么?
現代的話還好說,可能會被介紹工作做美甲洗腳,再不濟也能到餐館里刷盤子。但在這個對女性充滿剝削,黑暗時代下的唐人街也拉幫結派,沒有背景的年輕女性被逼迫做著皮肉生意,更別提她這種主動送上門的會遭遇什么。
至少目前黑人社區還算和諧,雖然臟亂不過沒人找她麻煩。鄰居米歇爾女士是個給白人家庭中做鐘點工的女人,養了四個孩子,丈夫不知所蹤。
米歇爾女士是個熱情友善的女人,偶爾會把自己做的炸雞分給她,這個房子其實也是她的黑人樂師介紹給她的。
因為俱樂部里的白人鋼琴家不愿意幫她,在她拿出了自己憑感覺寫出那些歌的樂譜后表現不配合,仿佛她是個透明人。在尷尬持續了許久后,一名叫馬拉卡的黑人老樂師拿起樂譜,為她進行了一段演奏解了圍。
非常合拍!
馬拉卡的父親曾經被奴隸主教過音樂在莊園里演奏,因為頗有才能,黑人解放后依舊被賣了兩次,他也在小時候學會了鋼琴。
只有淋過雨的人才會愿意幫別人撐起傘,馬拉卡先生愿意幫助她,于是收到的小費兩人平分,剛好夠每周的房租和生活開支。
這段時間以來最好的事情還是親眼見證了日本投降,在電視上看到這歷史性的一幕的時候,她還高興地在租住的公寓里喝了兩瓶啤酒。
……
別想了,現在沒時間繼續走神。
安瓊搖頭發出一聲嘆息,她還沒預習完周一的課程,無法在被點名時候流暢且正確地回答所有提問。如果她想在大學里繼續呆下去的話,她必須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
還好幾乎沒有大學生會進黑手黨開的俱樂部里,否則她一定會遭到更多投訴。當然她的打工是教父許可的事情,所以也能幫她保下來就是了。
不過就在她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到作業上,突然聽到有人敲了兩下休息室的大門。
“這里是工作人員休息區,不能隨便進來。”
她下意識出聲提醒對方,但在她抬起頭看到對方的時候,整個人不由一愣。
一位英俊清秀的男青年輕輕靠著門上,穿著一身剪裁優良的西裝,襯托出年輕人結實的身材。他看起來有些瘦削,那雙黑且濃密睫毛下的眼睛略帶著憂郁的氣質,目不轉睛地盯著安瓊。
在兩人的目光對視之后,他輕輕清了清嗓子,向她展露出一個微笑,“我知道,但我還是想來確認一下,你是否有需要幫助的地方。”
“……”
本想說什么的安瓊安靜了下來,她注視著這個靠在門口盯著她的男人,她當然認出了對方是誰。
阿爾帕西諾的角色太經典了,沒有看過原著都知道他是誰——唐的小兒子,也就是《教父》這個故事的主角,邁克·柯里昂。
是個經歷了父親和大哥被暗殺,二哥的背叛,一見鐘情的西西里島妻子被炸死后,決定一條路走到黑,用鐵腕手段讓家族勢力達到頂峰,最終晚年悲劇失去了一切的角色。
當然現在他還啥都不是,原著故事還沒正式開始吧!
不過他來找她做什么?
她記得教父說過給她安排了和小兒子同一所大學,雖然沒有明確要求,但可以猜到也是希望她把小兒子的動向匯報給他。不過教父不提安瓊就選擇裝傻,在日常生活中她不惹麻煩的原因是不喜歡管閑事,幾乎不和白人同學發生任何接觸。
畢竟整所學校內只有她一名亞裔,每周都有人在學校里發傳單要求驅逐她和另外兩個黑人學生,她毫不懷疑首領的兒子認出了她。
……等等。
安瓊突然警覺了起來,從對方那張讀不懂眼神和笑容臉上,產生了一些不妙的預感。
一般來說,這種時代下的白人主動來找她,都意味著她可能要有麻煩了。
……教父的小兒子也是一個種族主義者?
不會是覺得她在父親俱樂部里表演,不配和他念一所大學,特意來陰陽警告她滾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