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世家五百年 第70章 大明制度設(shè)計(jì)

朱棣重新將鋒刃掛在腰間，扶刀一步步向著宮闕高臺而去，重新騎上了戰(zhàn)馬，李祺等人隨在他身后。

夕陽日照，諸九卿群臣、耆老百姓順著人流緩緩?fù)鶎m外而去，身后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他們不由自主的回身看去。

只見燕王的身影在夕陽之下，躍馬揚(yáng)鞭，恍然間竟有神武之韻，蓬勃欲出。

幾乎所有人心頭都冒出了一個(gè)念頭，能夠君臨天下的人，不正該如此嗎？

隨在朱棣身側(cè)的一行人皆是最親近之人，全部是未來的靖難勛貴，此刻臉上自然滿是振奮之色，縱然是他們也不曾想過，燕王殿下竟能有今日之勢，名正言順的威壓天下，莫有敢言者！

“景和。”

朱棣突然出聲，李祺連忙上前應(yīng)聲道：“殿下。”

朱棣滿是欣賞的望向李祺，他有今日之勢，一賴諸將士沙場用命，二賴?yán)铎鹘ㄑ垣I(xiàn)策，“待本王翌日登基，便著三司重審胡惟庸案，清查其中無辜牽連之家。”

周圍眾人亦是一驚，皆明白燕王殿下這是要為韓國公府翻案，李祺幾乎瞬間淚涌而上，哽咽道：“公府被奸邪小人構(gòu)陷，以至于今日，臣叩謝殿下，萬死難報(bào)之！”

“你忠正無暇，勇于任事，自有圣意垂青，韓國公府列入逆臣錄，實(shí)在是不妥，當(dāng)還你個(gè)清白之身才是。”

一行人往前而行，可方才燕王之語卻依舊在眾人心中響徹，誰都沒想到燕王殿下竟然準(zhǔn)備甫一登基，就推翻先皇帝所定的逆臣錄。

可再一想，那又如何呢？

燕王殿下固然是以先皇帝之子的身份而得以順利承繼大明統(tǒng)序。

可燕王殿下登基的法理卻不是先皇帝傳位，而是誅獨(dú)夫、救天下，而建文這個(gè)獨(dú)夫恰恰是先皇帝越過諸王，而親自選擇的。

因著孝道之大，殿下自然不能指責(zé)先帝之過，可今日在宮中問罪之舉，便已然是事實(shí)上的指摘先帝之失了！

那如今摘除先帝朝的些許弊病，豈不是應(yīng)有之義？

否則如何能談得上是革新天下的誅獨(dú)夫之盛舉呢？

想著這些事，朱棣心中愈發(fā)的暢快，在沒見到李祺之前，他便想過該要如何抹去建文的痕跡，他甚至想過將建文年號重新?lián)Q回洪武年號，而后修改史書，并且將所有政策都恢復(fù)到洪武年間，以示意他才是先帝的唯一傳人。

可他心中明白，那樣對天下有大害，對他則必然要受制于先帝之道。

而如今，他不必改史書硬說父皇選定的繼承人就是他，也不必廢除建文年號，直接以登基之日為新年號即可，可以自由決定政策，這是何等暢快之事！

李祺能猜得出朱棣心中在想什么，可朱棣大概不知道，所有命運(yùn)的饋贈，都已經(jīng)在暗中標(biāo)好了價(jià)格。

他是爽了，但后代子孫可就不爽了。

自李祺穿越而來，在所有人不知不覺間，他已經(jīng)兩次干涉帝位傳承的底層政治邏輯構(gòu)建。

一次他提出了“皇帝子為皇帝”，還有一次便是如今“誅除獨(dú)夫”。

這兩次干涉，在當(dāng)時(shí)看來，都是解決問題的妙法，讓朱允炆和朱棣的皇帝位做的愈發(fā)舒坦。

可若是有人知曉朱祁鎮(zhèn)、朱祁鈺、朱見深這三人間的帝位傳承之事，以及弘治、正德、嘉靖之間的大禮議之事，再回望歷史，定然會油然而生“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之言！

一行人往華蓋殿而去，商議著翌日的登基大殿，以及如何處理建文的舊部、舊事，宮中諸孝康皇帝系的皇族。

直到天光暗沉，朱棣才意猶未盡的放眾人出宮，行在宮道上時(shí)，諸靖難功臣皆對李祺示以親近。

其中大部分自然是因?yàn)楸娙硕寄軌蚩闯龅钕聦铎鞯目粗亍?/p>

待韓國公府從逆臣錄中被摘出，這位的前途自然是極好，縱然不能位列九卿，但勢必能夠侍候皇帝身側(cè)，備為顧問。

李祺的目光卻落到了走在眾人最后的張輔身上，靖難之后，他被封為信安伯，在諸勛貴之家中，不算是顯赫，但他知道張輔是燕王系勛貴二代中卓然之人，一步步累功至英國公，成了大明勛貴之首。

最重要的是，活的夠久，在永樂、洪熙、宣德三朝都有巨大的影響力。

張輔有個(gè)女兒，歷史上是沐國公的夫人，在生產(chǎn)時(shí)一尸兩命，香魂無蹤，洪武三十年生，如今三歲，比李顯穆小六歲，這是個(gè)相當(dāng)適合婚配的年紀(jì)。

若是能給李顯穆選這樣一個(gè)丈家，待他死后，李顯穆年紀(jì)還小不能撐起門楣時(shí)，至少還能有所倚仗。

而且英國公府不是皇室，不至于讓李氏的下一代還成為外戚，在李祺對家族的規(guī)劃中，李氏要逐漸摒棄和皇室的血緣關(guān)系，畢竟大明之后會將外戚排斥出朝廷。

張輔感覺到了李祺探究的目光，望了過來，便見李祺笑著對他頷首，心中更是疑惑，他記得自己家和韓國公府并沒有舊誼。

畢竟洪武二十三年之前，韓國公府的煊赫，遠(yuǎn)不是張玉所能比較，縱然是如今燕王殿下靖難功成，張玉定然會被追封為國公，張輔也能被封爵，算是煊赫之族。

可韓國公府馬上就會被平反，李祺的妻子乃是臨安長公主，李祺自己又簡在帝心，未來在朝廷之中，必列于他之上。

心中雖然滿是疑惑，可張輔本就是心思玲瓏剔透之人，不獨(dú)是能征善戰(zhàn)的武將，是以立刻回禮。

李祺緩步而行，慢慢落在了張輔之側(cè)，張輔知道李祺這便是有話要和他說了。

“聽聞先父曾于元時(shí)為樞密知院，而后歸正，于洪武八年生張同知？”

張輔非常好奇李祺為何問這些，但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后便聽李祺口中念叨著什么“白蛇盤金戈，蒼龍墜寒潭”之語。

還不等他想明白李祺何意，便又聽到李祺肅然問道：“若稍后有所冒犯，還請張同知莫要同在下計(jì)較，實(shí)在是發(fā)自心緒，不能自已。

不知張同知家中可有一幼女，生于丁巳年，屬蛇。”

丁巳年便是洪武三十年，張輔大驚失色，在靖難之前，張氏不過是小門小戶，且遠(yuǎn)在北平，李祺是絕不可能知道此事，莫說李祺，即便是燕藩中大部分人都不曾知曉。

而現(xiàn)在李祺竟如此確定此事，怎能讓張輔不驚呢？

李祺淡然笑道：“看來的確是有了。”

張輔急聲道：“不知駙馬如何得知？”

李祺笑道：“如今卻不是相談所在，翌日同知入我府中，你我再詳談，在下再為你解惑。”

李祺既如此說，張輔自然便只能作罷，心中懷著無限的好奇出了宮。

眾人分別后，張輔等人自然是依舊入營巡視，天下雖然大定，可發(fā)往四方的詔令才剛剛出發(fā)，那些建文的臣子還不曾全部授首，若是一著不慎，被勤王軍翻盤，那可真就是要為天下笑了。

唯有李祺徑直回了公主府，臨安公主滿面笑意上前，今日宮中之事，她自然聽聞，作為李祺的枕邊人，她一聽今日之事，就知道是李祺的手筆。

“沉幕之后，終究有璀璨之光而起。”

臨安公主一邊將李祺外袍褪去，一邊感慨道：“駙馬一身才學(xué)，如今可盡數(shù)施展了。”

李祺聞言一滯，手不自覺的顫動了一下，盡數(shù)施展嗎？

在有限的時(shí)間中，他還能做幾件事呢？

他放下了這些思緒，輕聲道：“殿下方才在宮中已經(jīng)允諾，登基之后就命三法司重審胡惟庸案，為那些被冤枉牽連的人家平反。”

“果真？”

任誰都知道，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可這就是單獨(dú)為韓國公府所設(shè)，只是不好直接打臉先帝罷了。

“聽殿下的意思是為公府平反，而后給父親上謚號，但是爵位之類的東西自然是不必再想了。”

臨安公主被巨大的驚喜砸住，竟然一時(shí)有些暈眩之感，回神后一時(shí)竟淚滿盈眶，“真好啊，我們的孩子以后不用再背負(fù)那等罪孽了，穆兒日后定能顯耀當(dāng)世！”

夫妻二人正說話間，李顯穆恰從外間走進(jìn)，“孩兒日后一定光耀祖宗神靈，失去的爵位一定能討回來。”

“父親大人！”

李顯穆規(guī)矩的給李祺行禮，李祺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此番殿下雖然答應(yīng)給你祖父上謚號，但以為父看來，大概是‘愍’這一類表達(dá)同情的中謚。

穆兒，你日后要努力啊，我們李氏曾經(jīng)是開國第一公爵之府，那在各方面都應(yīng)當(dāng)比照開平王、中山王，要上等的‘文成’、“文忠”等謚號才能相配，乃至于追封王爵、配享太廟。

讓祖宗榮耀，這豈不是身為子孫后裔所應(yīng)當(dāng)而為的嗎？”

李顯穆很聰明，聽到父親說讓他努力，立刻就明白父親的意思是，在燕王朱棣這一朝是沒希望的，只有再等許多年，到下一朝的時(shí)候，家族依舊站在高位，甚至是皇帝的肱股之臣，那皇帝自然會看在后人的功勛之上，替祖宗恢復(fù)名譽(yù)。

一個(gè)小插曲后，一家三口圍在桌前用餐，李祺也不避著李顯穆，直接對臨安公主道：“娘子，為夫替穆兒看中了一樁婚事，乃是燕王殿下麾下的一員小將，名為張輔，他有個(gè)三歲的女兒，堪為穆兒的良配，過幾日我會邀請他過府，若是他同意此事，你屆時(shí)可帶著穆兒走一趟張府，亦或邀請張輔夫人過公主府上。”

“啊？”

臨安公主是萬萬沒想到李祺會突然甩出這么大的一件事，可她又知道李祺這個(gè)人是絕對不會無的放矢的，他既然這么做，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這張輔是何人，竟然能夠得到駙馬的看重？”

臨安公主還是很了解李祺的，一個(gè)三歲的女娃娃能知道什么良配不良配，這定然是看重張輔其人！

李顯穆則好似沒有聽見父親所言，依舊不緊不慢的吃著飯，明明是他的事情，他倒像是個(gè)局外人了。

李祺將一只雞腿去掉皮，然后放入臨安公主碗中，沉吟道：“張輔的父親張玉，以前是燕王麾下第一戰(zhàn)將，在靖難之役中，為了營救燕王而戰(zhàn)死。

待此番燕王大封群臣時(shí)，一個(gè)國公的追封是跑不了的，是以張氏的家世沒有問題，最重要的是張輔，他雖然是二代，但能征善戰(zhàn)，在燕王麾下，乃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翹楚，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燕王殿下重情重義，張玉為他戰(zhàn)死，他一定會重用張輔，而如今大明四海并不平靜，北有蒙古時(shí)時(shí)寇邊，南邊的蠻夷也不安分，日后需要用兵之處很多，張輔日后位列國公不成問題。

而且張輔亦是重情重義之人，若日后為夫有所不待，他不會落井下石，穆兒有了張輔這樣的外家?guī)鸵r，為夫才能真的放心。”

李顯穆這時(shí)終于從餐食中抬起了頭，他聽出來了父親對張輔很是看重，這種看重甚至有種托付的意思。

“父親，您的身體是不是……”

李祺聞言一愣，轉(zhuǎn)而了然，李顯穆實(shí)在是太聰明了，僅僅從只言片語中，就聽出了他的身體好像是出問題了。

臨安公主也反應(yīng)了過來，方才李祺所言，實(shí)在是忍不住讓人多想。

李祺并不打算瞞著他們，詹詹道：“我的身體的確是每況愈下，只是外表看來還不曾有大事而已。”

聽到果真如此，臨安公主幾乎瞬間臉色煞白，身軀完全控制不住的搖搖欲墜，“如何便到了這樣的境地？先前從不曾有過征兆。”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為夫頓悟往圣絕學(xué)，于江浦悟道，豈能不付出些許代價(jià)？

而今之局面，便是為夫所應(yīng)當(dāng)承受的，為夫如今所期望的，便是將這具殘破之軀，撐到穆兒高中狀元之日！

以免因我之死，而連累穆兒三年不能科考。”

“父親……”

一向沉穩(wěn)冷靜的李顯穆，聽到父親已經(jīng)在生命的最后盡頭，還要為自己考慮，他哽咽著說不出話來，而后毫不顧及禮儀，低頭大口大口的吃著飯，淚珠滴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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