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早就不是毛頭小子,可驟然聽到宋元霜說贖罪還債的話,謝靖的心還是不可避免的漏跳了一拍。
不過對上宋元霜的眼,他忽而又冷靜下來。
“夫人這次又想得到什么?”
天下從沒有白得的餡餅,她示弱的話對謝靖來說格外敏感。
謝靖的話仿佛猜到了她心底所想,宋元霜甚至沒辦法反駁那又字。
因為現(xiàn)在她沒辦法說自己沒有任何所求。
果然,謝靖忽而輕笑一聲,繞過了圓桌邊的凳子,“哪怕失憶了,你還是半點沒變。”
他的心倏而就冷了下來。
眼看謝靖已然生起了離開的想法,宋元霜情急之下,拉住了他的袖子:“將軍,我只是想要平安的和朝朝回漁陽而已。”
“若是沒有將軍的庇護...”
不用她把話說完,謝靖都能想到她們這一行人會面臨的問題。或許不用幾天,這群人就會悄無聲息的死在某個角落。
宋元霜無奈的道:“您說的對,我對您有所求......”
“所以不論您說要怎么贖罪,我都會盡力去做。”
若是真的要她的命,當(dāng)初謝靖就不會救她們了。
宋元霜心底想的明白。
只是若說一點擔(dān)憂都沒有也假,畢竟之前謝靖大膽的發(fā)言她還記得。
他要是再說這樣的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接下那個話茬了。
男人銳利的眼像是鋒利的刀劍落在她的身上,刺的人有些發(fā)疼。
宋元霜心下有些忐忑,站在原地等著他的答復(fù)。
“夫人知道,我這趟是辦公。”他的腳步朝著宋元霜走近了一步,突然拉近的距離讓她牽著他袖口的手倏然松開,甚至不自覺的朝后退了一步。
瞧著她緊張的眉眼,謝靖冷淡道:“若是夫人誠心想要贖罪,只能等我辦完正事后,才會讓你離開。”
他沒再靠近,保持著這個距離,“夫人要考慮清楚。”
宋元霜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么需要考慮的,現(xiàn)在除了謝靖,她根本沒得選。
“我想清楚了......”
她面色有些微白,勉強說。
謝靖淡淡道:“考慮清楚了就好,不過夫人還是先養(yǎng)好傷再說吧。”
仿佛間,宋元霜從他的目光內(nèi)都能讀懂就她這身子骨,別說是贖罪了,連走個路都費勁。
房門被拉開,謝靖大步走出房門。
姜維永和于山跟了上去,趙叔也從一旁走了進來。
宋元霜對上趙叔的眉眼,低聲道:“將軍已經(jīng)同意了,只是要等他忙完公事后,才能帶我們離開。”
趙叔眉心皺起,一下就明白其中要耽擱不少時間。
畢竟瞧著謝靖都親自出馬的事,應(yīng)該不會是小事。
但最后也只能頷首,因為他們沒得選。
“只是耽擱些時日,最重要的還是小姐們的安全。”其實還有個辦法,就是寫信朝漁陽求人。
不過這樣一來,說不定花費的時間更多。
總歸不如謝靖這個就在身邊的人安全可靠。
趙叔也就沒再提。
*
宋元霜和朝朝在驛站養(yǎng)了兩天,朝朝沒再燒起來,而宋元霜腳下的水泡和磨破皮的地方也比一開始好了不少,已經(jīng)可以正常走路,不再需要婆子扶著。
這兩天,出乎意料的是謝靖并沒有來找她。
甚至沒有提任何關(guān)于那天他們在房間里商討的事情。
宋元霜在樓上養(yǎng)傷,聽趙叔說,黑甲軍倒是經(jīng)常有人出去。
不過這天,于山主動敲響了門。
“夫人,將軍說用過午飯就出發(fā)。”
宋元霜早就有了準(zhǔn)備,畢竟要辦正事,不可能一直留在驛站。
細軟還是收在馬車內(nèi),根本沒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只不過是重新坐回了馬車而已。
跟著宋元霜的人也都知道安排,對跟著謝靖也沒有怨言。
從某種角度來說,豫城也在回漁陽的路線,只是比起之前選擇的路線要繞遠些,多了五六日的路程罷了。
連續(xù)兩日的休整,不論是馬匹還是人都得到了極大的緩和,精神十足。
再站到馬車旁,宋元霜看到馬車之前斷裂的地方都換了一塊新木,馬兒也一改疲態(tài),油光水滑。
不過是普通的馬,都這樣明顯,更別提謝靖他們的戰(zhàn)馬,看上去更是威風(fēng)凜凜。
穿著黑色輕甲的隊伍,在日光下,氣勢不凡。
坐在馬匹上也最為顯眼的男人,在刺目灼熱的日光下,瞧不清臉。
宋元霜原本站在原地看著他,卻在突然間感覺好似也有視線看了過來,像是被針扎了似的,她連忙撩起了車簾走了進去。
姜維永清點完人數(shù)后踏馬而來,“將軍,沒有問題。”
謝靖頷首。
視線從那已經(jīng)合蓋上的簾子移開,拽著韁繩走到前方。
“出發(fā)。”
馬車轱轆再次轉(zhuǎn)動起來。
隨著越發(fā)接近暑日,天氣也是一天比一天熱,黃土被馬車和馬蹄碾過,揚起陣陣塵風(fēng)。
哪怕是待在有遮掩的馬車內(nèi),宋元霜都能感覺那熱意透過車簾,帶來滾滾的熱風(fēng)。
樹叢旁的蟲鳴更是沒有停歇。
一整個白天都在趕路,直到天色再次暗淡下來,行進的馬蹄這才停下。
“小姐,今晚要繼續(xù)在外安營了。”
知道這一行目的地是豫城,趙叔估算著距離,知道按照他們現(xiàn)在的腳程恐怕要三日后才能趕到了。
宋元霜撩起簾子,天色一暗,那股燥熱感漸漸轉(zhuǎn)涼。
這是在外趕路不可避免的,晝夜溫差很大,白日熱的人身上冒著薄汗,可到了夜晚卻不得不裹上毯子,才能抵御住那股寒冷。
曲部已經(jīng)生好了火堆,宋元霜領(lǐng)著朝朝坐在火堆前。
在馬車內(nèi)坐了一天,四肢都有些酸麻僵硬。
用過熱粥,宋元霜圍繞著馬車走了幾圈,活動腿腳。
“夫人。”
熟悉的男聲從身后響起,讓她腳步一頓。
側(cè)轉(zhuǎn)過身,說話的人和氣至極,不是姜維永是誰,可他的話,卻讓人實在是無法覺得和氣,“將軍在帳內(nèi)等您。”
朝朝跟著宋元霜的身后,聞言腳步停下看著她。
宋元霜心跳咚咚的作響。
那一直停在半空中的靴子,終于還是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