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南安郡,云陽港。
這里,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混亂的內河碼頭。
一座座巨大的龍門吊,在水力與齒輪的驅動下,緩緩運轉,將成箱的“考工鋼”和“水泥”,如同玩具一般,輕松地吊裝到船上。
數十艘經過改裝,加裝了“考工鋼”護甲的顧氏舊船,正靜靜地停泊在港口兩側,它們的桅桿之上,都已換上了,那面代表著“云夢商會”的,玄色龍旗。
而港口的中央,那艘宛若海上巨獸般的“破浪號”,正靜靜地,等待著它的主人。
今日,整個南安郡,萬人空巷。
所有的百姓、工匠、商賈,都自發地,來到了港口,為他們心中的“神”,送行。
他們的臉上,沒有悲傷,只有一種,發自肺腑的,狂熱的崇拜。
墨塵,一襲青衣,立于“破浪號”的船頭。
他的身后,是王翦和他那五百名,身披墨色板甲,殺氣沖天的“考工銳士”。
是墨班和公輸班,這兩位代表著帝國最高技藝的“博士”,以及他們最得意的弟子。
更是,陳掌柜和安叔,他們捧著足以讓任何國家都為之眼紅的,厚厚的賬簿與金票。
這,就是墨塵的“聘禮”。
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
一門,足以開創盛世的技藝。
以及,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黃金之庫!
“清寒。”
在登船前的最后一刻,墨塵回過身,看著那個,為他打理好一切,卻選擇,留在這片土地上的女子。
“我此去咸陽,前路未卜。南安,這我們真正的根基,就交給你了。”
趙清寒為他,理了理那被江風吹亂的衣領。她的眼中,沒有淚水,只有,化不開的溫柔與信任。
“去吧。”
“家里,有我。”
“你若為王,我便為你,守這萬里江山。”
“你若……你若身死,”她的聲音,微微一顫,但眼神,卻變得無比堅定,“我便讓這萬里江山,為你……陪葬。”
墨塵笑了。
他伸出手,將她,輕輕地,擁入懷中。
“等我回來。”
隨即,他轉身,再無半分留戀,毅然決然地,踏上了“破浪號”的甲板。
“起航!”
一聲令下!
號角長鳴,巨帆升起!
在數十萬南安軍民那山呼海嘯般的“恭送墨司丞”的吶喊聲中。
這支承載著一個新興帝國所有希望的無敵艦隊,逆流而上,向著那遙遠的,帝國的腹心,破浪而去!
消息,比船隊的速度,更快。
當墨塵的艦隊,浩浩蕩蕩,進入渭水,向著咸陽逼近時。
整個帝都,都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詭異的寂靜。
丞相府內,李斯,這位帝國的裱糊匠,第一次,將自己關在了書房之內,三日,未見任何賓客。
他知道,那個年輕人,帶著他那足以讓天下都為之瘋狂的“聘禮”,來了。
而他,和他的丞相府,將在這場,新君與權臣的終極對決中,第一個,做出選擇。
是選擇,忠于那位,雖然仁德,卻被腐儒包圍,對“格物之學”充滿警惕的新君?
還是選擇,站在這位,雖然桀驁,卻能真正為帝國,帶來富國強兵之路的……狂人一邊?
這個選擇,將決定,他李斯,以及整個法家的,未來。
衛尉府,演武場。
李信,這位帝國的猛虎,正瘋狂地,用一柄重劍,劈砍著眼前的木樁。
“混賬!瘋子!都是一群瘋子!”
他嘶吼著,每一劍,都用盡了全力。
他恨!
他恨扶蘇的軟弱,恨那些儒生的迂腐!
他更恨墨塵的……瘋狂!
他竟敢,以如此強勢,如此近乎于“逼宮”的方式,重返咸陽!
他這是在,將自己,將整個衛尉府,都架在火上烤!
他知道,一旦墨塵與扶蘇的矛盾,徹底爆發。
他,李信,將不得不,在這兩位之間,做出,最血腥的抉--擇。
而無論選擇誰,都意味著,背叛另一方。
咸陽宮,御書房。
扶蘇,這位大秦的二世皇帝,正怔怔地,看著窗外,那片,被墨塵改造得,煥然一新的城市。
他的身旁,站滿了,以淳于越為首的,數十名儒生博士。
“陛下!萬萬不可啊!”淳于越老淚縱橫,跪倒在地,“那墨塵,名為獻禮,實為示威!他攜大軍而來,其心,路人皆知啊!”
“是啊,陛下!”另一名博士也附和道,“此子,以‘淫巧之術’,聚斂財富。以‘小恩小惠’,收買人心。其所作所為,與那篡漢之王莽,何其相似!若不盡早除之,必成我大秦,心腹大患!”
“請陛下,下旨!命衛尉府,于城外,設下埋伏!只等那墨塵一入關中,便以‘謀逆’之罪,將其,與他那所謂的‘考工銳士’,盡數……就地格殺!”
扶蘇聽著這些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的手,緊緊地,握著腰間的天子劍。
他的心中,同樣,在進行著天人交戰。
殺?
還是,不殺?
就在這帝都,暗流洶涌,殺機四伏之際。
“破浪號”,那艘如同黑色巨獸般的旗艦,已經,出現在了咸陽城外的,渭水之上。
墨塵,一襲青衣,立于船頭。
他望著那座,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帝都。
他知道,城內,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
有無數張大網,在等著他。
更有,無數把屠刀,已經,為他備好。
他笑了。
他對著身后的王翦,下達了,他重返咸陽的,第一道,也是最狂妄的命令。
“傳我將令。”
“命,公輸班,墨班兩位博士,將我們,為陛下,準備的‘新禮’,抬上來。”
“命,所有銳士,甲不卸,箭上弦。”
“我們,不去碼頭。”
“我們,直接,兵臨……城下!”
“我要讓那位新君,親眼,看一看。”
“我墨塵,送上的這份聘禮,他,到底,要,還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