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州城內,張獻忠的臨時王府張燈結彩,鑼鼓喧天。
府門外,兩列士兵持刀而立,刀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街道上擠滿了被迫前來"歡慶"的百姓,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與這喜慶的氛圍格格不入。
"八大王到!" 隨著一聲高喝,府門大開。張獻忠身著錦袍大步走出,他身材魁梧,滿臉橫肉,一雙虎目炯炯有神,左頰一道刀疤更添幾分兇悍。
遠處,漸漸顯現出兩支隊伍的輪廓。左邊那支打著"艾"字大旗,右邊則是"劉"字旗。兩支軍隊整齊劃一,鎧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遠遠望去如同兩條鋼鐵洪流。
而在他們身后,是被繩索串成一串的俘虜,有男有女,個個面如死灰。
"義父!" 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左眼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漢子一馬當先,沖到張獻忠前翻身下馬。
此人正是張獻忠的四位義子中的艾能奇,他單膝跪地,抱拳道:"孩兒幸不辱命,無為、廬江已盡在掌握!"
幾乎同時,四位義子中的劉文秀也趕到。與艾能奇不同,他面容清秀,舉止文雅,若非一身戎裝,倒像個讀書人。
劉文秀也下馬行禮,從懷中取出一卷名冊:"義父,我軍此戰共斬首明軍七千,收編降卒三萬,繳獲糧草二十萬石。"
"好!好!"張獻忠拍案叫絕,接過名冊隨手翻看,"不愧是我的左膀右臂!來人,備酒!今日設宴,犒賞三軍!為你們慶功不醉不歸!"
鑼鼓聲頓時響徹云霄,士兵們歡呼雀躍。鄉紳們紛紛上前,向兩位將軍道賀。
"八大王天命所歸,這天下遲早是您的!"
"明軍望風而逃,可見八大王威名遠播啊!"
"有八大王在,我們這些小民才能安居樂業......"
諂媚之聲不絕于耳,張獻忠瞇著眼享受吹捧。
然而,圍觀的百姓卻異常沉默。
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農蹲在墻角,聽著這刺耳的歡呼,渾濁的眼中沒有一絲喜悅。
老農看著這一幕,眼中只有麻木。他知道,所謂的“犒賞三軍”,不過是又一輪的燒殺搶掠。那些俘虜會被充作苦力或軍妓,活不過三天。而那些富商們的恭維,也不過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家產。
老農姓王,家中排行老五,熟悉他的人都喜歡喊他叫王老五。
他原本家住湖北黃州人。但自從半年前,張獻忠的軍隊攻破黃州,強征了村里所有青年入伍,又脅迫剩余百姓隨軍遷徙。
王老五至今記得那段地獄般的旅程,隊伍里每天都有幾十人倒下,有的是餓死的,有的是病死的,還有的是被鞭打致死的。尸體像垃圾一樣被扔進長江,以至于那段江面"臭不可聞"。
"老哥,你咋不跟著喊兩句?”這時旁邊一個穿著綢緞的胖子用手肘捅了捅王老五,"八大王打了勝仗,咱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王老五低著頭,不敢答話。他余光瞥見不遠處站著一個穿黑衣的男子,那人看似漫不經心,耳朵卻豎得老高,
那人是張大帥的密探,專門監聽百姓言論的。
上個月,城東的李鐵匠只因說了句"這日子還不如大明呢",就被割了舌頭,掛在城墻上示眾三天。
前天,賣豆腐的趙寡婦抱怨糧價太高,第二天就被發現漂在護城河里,兩只耳朵不翼而飛。
"我……我高興,高興。"王老五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聲音細如蚊吶。 胖子滿意地點點頭,又轉向另一邊奉承去了。
王老五松了口氣,抬頭望向天空,灰蒙蒙的,沒有一絲陽光。
他想起老家那片肥沃的田地,想起秋收時金黃的稻浪,想起妻子在世時熬的小米粥……如今這一切都成了泡影。同村出來的三十多人,現在活著的就剩他一個了。
“這世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轟隆隆——"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王老五的思緒。
只見一匹快馬從南門疾馳而來,騎馬之人渾身是血臉上寫滿了恐慌。
"報——!!!"
那人聲嘶力竭地喊著,馬還沒停穩就滾落在地。他掙扎著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向高臺跑去。 張獻忠眉頭一皺,揮手示意樂聲停止。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連風聲都仿佛凝固了。
"大……大帥……"男人跪在地上,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個散發著腐臭味的包裹:"出……出大事了……"
"慌什么?說!"張獻忠眉頭一皺,認出了那男人是自己義子孫可望的親兵,但為跟隨著孫可望遠征湖南的親兵,為何會返回此地?
“孫將軍……孫將軍死了!”
男人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緩緩打開,一顆腐爛的人頭滾落在地,雖然面目模糊,但那驚恐的表情和特殊的發髻,仍能辨認出是孫可望。
全場瞬間死寂。張獻忠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一把抓起頭顱,死死盯著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誰干的?!”
男人咽了口唾沫,聲音發抖:“是圣主!他殺了孫將軍后就從湖南一路北上,所過之處我們所攻下的領地盡被他所滅!”
“圣主?!你說那人叫圣主?!”
聽到了這名號張獻忠瞪大了眼睛,他這才想起來之前聽說崇禎去南下尋的仙人就叫圣主,當時他還派了人去漳州看看這所謂圣主。
“你說我們南邊的地方全被他所滅是什么意思?”張獻忠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領神情猙獰的質問道。
男人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圣主手下的那些鬼影兵團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只需半天時間就能連破我們七座城池!將士們......將士們都被那些鬼影一樣的怪物撕成碎片......一個都不剩……
圣主為了讓我提著孫將軍的腦袋給您傳話特意留我一命,我跟著他們一路北上僅僅不過數天時間,圣主便將湖南湖北兩地的我方大軍盡數屠滅!”
聽著這如同天方夜譚般的話語,周圍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氣都不敢相信這世上會這樣恐怖的力量,而張獻忠更是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和恐慌:"說!那妖人現在何處?"
男人顫抖的伸出手指著遠處的天空:“來了……他已經來了……”
話音未落,南方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王老五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但很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異常
南邊的天際線上,一片詭異的黑暗正在蔓延。那不是烏云,而是一種更加深邃、更加不祥的黑暗,仿佛連光線都能吞噬。
更可怕的是,那片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隱約可見無數黑影在其中穿梭,時隱時現。
"那……那是什么?"一個鄉紳顫抖著問道。
男人突然跪倒在地,喃喃自語:"圣主......是圣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