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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金雀花平原。
亞莉克西婭微微抬起頭,看著那方屬于自己,卻受蘇亞所召喚的天穹巨劍。
她起初是有些錯愕的,直到感知到屬于自己的那柄劍仍掛在太空中,這才反應過來蘇亞做了一件什么樣的事情。
但此刻,看到這柄第一次出世的神造武裝,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仿佛看到十四年前父親將這把劍交給自己時,父親掛在臉上的寵溺笑容。
那是名為腓力二世的馬其頓國王,為了完成她那小小的愿望,而賭上了整個王國未來的一場交易。
正如史書中描述亞瑟王的夢想是追求圣杯一般,
征服王亞莉克西婭的夢想,是抵達世界盡頭的俄刻阿諾斯之海!
而那片海的方位已不再模糊不清,
它就在天上!
于是,
亞莉克西婭緩緩低下頭,周身的王之氣勢更盛,她看向一臉威嚴表情的蘇亞,臉上同樣露出傲然的表情:
“蘇亞·潘德拉貢,朕不得不承認,這是相當精彩的表演!”
“為了回應你的意志,朕本應該以更強的王之劍勢終結你的全部幻想!”
“但,”
“此時并非此劍出鞘之日,你亦并非此劍指向之神。”
“那么,蘇亞·潘德拉貢,這是今日酒宴最后一個問題——”
威嚴煊赫仿佛金石交擊般的聲韻在耳畔響起:
“你將如何在朕的鐵蹄下,拯救不列顛?”
蘇亞微微抬頭,眉頭微微蹙起,事實上,他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甚至此時此刻偽裝成王,也僅僅只是為了救自己、救身后那兩萬名信任自己的不列顛士兵。
但比起更加偉光正的后者,蘇亞能辨別出,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其實更加偏向前者。
他想了想,便應道:
“這個問題,要等到我成王之后,才能回答你。”
聽到這個答案,亞莉克西婭搖了搖頭,有她承認,蘇亞便已是毋庸置疑的王者,但她并不打算以此居功,只是憐愛地看向蘇亞:
“也罷,”
“今日酒宴便到此結束。”
“這杯酒,朕將在不列顛亡國之日再同你暢飲。”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一厲,冷冷掃視向眼前兩萬不列顛士兵,又抬起頭,目光越過了正窺視此地的視線,將她有如雷鳴般的威儀聲音轟響至遙遠處的王都宮廷內:
“尤瑟王之辱不得不報,朕會繼續進攻不列顛,如尤瑟王之狂言:
40天內必定攻破我軍,將朕活捉回來,成為他的王后!
朕必將在40天內攻破不列顛王都,
三年內,必滅不列顛!
若在此之前,你不能守衛住不列顛的最后一寸國土,
騎士王——”
“到那時可就沒有今日這么好的條件了。”
“朕會將你永生囚禁在朕的后宮之中!”
她縱身躍上神威戰車,在她的身后,一個個臣子亦跟隨著她騎上戰馬,
緊接著,
“——轟隆隆!”
塵煙與雷鳴共同炸起,
而在眼前的塵煙散盡之后,征服王亞莉克西婭高挑的身影,與她的軍隊竟如炸散的雷霆般,一同消失在了蘇亞一行人面前。
視線盡頭之內再無一物阻礙,
一條直達黃金鐵幕的坦途,
出現在眾人面前。
一個個本已絕望麻木的不列顛士兵,此刻看著這條坦途,竟是忍不住眼眶泛起熱淚。
而后,
便在這片縱橫著野火與硝煙,連一片金雀花都不存在的金雀花平原上,
所有人將目光轉向立于戰場中央,那位僅憑一己之力‘嚇’退了征服王大軍的金發少年騎士。
梅莉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當即對著那道堅強的身影半跪下來,
隨著她的動作,盧坎、達戈尼特紛紛朝著蘇亞半跪在地,接著,是身后三千余騎兵和一萬八千余名不列顛士兵。
簌、簌、簌!
連綿的甲胄摩擦聲響起,
在這片整齊劃一的喧囂聲中,無數騎士仰慕的目光中,
那道立于全軍之前的身影映著黎明破曉,朝陽初生,
無盡的光與熱綻放而起!
蘇亞只聽到腦袋中響起了一陣骰子落地的聲響。
接著,
他緩緩抬起手,
這份整夜奔波締造而出的奇跡,并未如同上次一般將他在整個大地圖上標記出來,制造出極其夸張的動靜,恨不得原地拉出一萬人來蹂躪自己。
而是就這么悄無聲息地落于手中,
蘇亞的掌心之中,竟是在這時多出了一灘赤紅鮮艷恍若熔巖的血。
但這并非人血。
而是那頭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怪物之血,
征服王亞莉克西婭并未承認作為人的蘇亞為王,而是承認了那頭他不得以放出的怪物,于是,這一夜的奇跡便降誕在了‘它’的身上。
看著掌心這灘血,眼前即刻浮起一行行字幕:
【寶具:劍之哀(A)】。
關于它的描述相當模糊,甚至只有列為詩歌,讓蘇亞感到極其眼熟的簡短五行。
【說明:
凡王之血,必以劍終!
汝必以痛,償還僭越!
汝必以眼,償還狂妄!
汝必以血,償還背叛!
我重臨世界之日,諸逆臣皆當死去。】
這時,
蘇亞突然覺得腦袋有點疼,眼前忽地一花,一道同樣是自己,甚至比自己更加真實的身影,仿佛就這么忽然出現在眼前,出現在這片金雀花平原上,
他背對著朝陽,站在自己身前,臉龐藏在陰影中,只露出一雙熠熠發光的猩紅豎瞳。
‘自己’以猩紅的雙瞳盯著自己,嘴角掀起一抹促狹的弧度,嘻嘻笑問道:
“我親愛的我啊,”
“你還要騙自己到什么時候?”
“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給予你恥辱的尤瑟王既然已經死在了你的手中,搶走你心臟的亞瑟也已然將心臟歸還——”
“那現在,”
“我們豈不是應當立刻出發,去拔出那把劍。”
“然后.”
“夠了!”
蘇亞額頭青筋猛地暴起,在虛幻縹緲的聲音中,仿佛被踩到了腳趾,痛得厲聲喝道。
一聲厲喝之下,眼前即刻重復清明,好像方才的一切都不存在,而自己抬起的手中也什么都沒有。
“誒,你怎么了?”
一道壓低聲線,清脆又顯得古怪的腔調從耳畔響起,
蘇亞側過頭,便看到來到身后的梅莉一臉奇怪地看著自己,提點道:
“我說啊,雖然騙人也挺好玩的,但有時候,還是不能太沉浸其中.”
蘇亞眨巴了下眼睛,小臉一紅,趕緊咳嗽一聲,
“咳咳,”
“那什么,我們該出發了。”
當然,此乃借口。
蘇亞根本不想去王都,已經能看懂地圖的他知道,既然前面已經沒有征服王大軍的阻攔,他大可以順著金雀花平原繞道到達南安普頓,然后坐船直接抵達王都之后的倫敦。
以地理位置而言,那里甚至比王都更安全。
此時,他不由開始思索著,該用什么借口和盧坎等人分道揚鑣。
然而,就在這時,
“不,不用出發,好像已經有人來接我們了——”
梅莉忽地指向平原前方,臉色微微凝重起來,
“而且,來者不善!”
蘇亞一愣,順著她指向的方位看去,便見,
背對著陽光,傾灑下如怪物般的陰影,
一隊打著王都禁衛旗號的六百人的騎兵隊伍出現在平原盡頭,
為首者一頭烏黑長發披散,一臉陰桀暗沉之相,身著漆黑的盔甲,騎著烏黑的戰馬,活脫脫像個黑騎士一樣。
他手中的兵器也并非騎士慣用的長槍或劍,而是一條猩紅的鎖鏈。
在這名黑騎士帶領下,
一行禁衛騎兵隊伍噠噠噠奔馳來到潰軍之前。
而后,
那名黑騎士環視一圈,對眾人冷聲問道:
“這里,誰是騎士王?”
聽到這話,士兵們一愣,不由將目光投向站在前方的蘇亞。
黑騎士順著目光看去,微微蹙眉,接著便一揮手:
“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