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媽媽和霜降留在了小馬車上。
姜時窈抱著芙兒上了周從顯的馬車。
這馬車比她出門的那個小馬車大了兩個不止。
她和芙兒兩人打滾兒都夠了!
周從顯挽起袖子,發現紗布邊緣的皮膚正在發黑。
“他們的刀有毒。”
魏尋的聲音也傳了進來,“世子,有人跟著。”
姜時窈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回去?!?/p>
“不能回去?!敝軓娘@的額角浸出汗,“我現在回去,對方就有理由去府上搜?!?/p>
搜查?
姜時窈下意識想到了竹林里的印子。
竹林里估計還有何大友沒有找到的銀子,肯定是經不起搜查。
出不出事,她逃脫不掉。
她的視線又落在周從顯的傷口上,這樣下去他必死無疑。
周從顯現在還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她就更走不了!
“去醫館!”
姜時窈當機立斷,轉身伸手扣自己的喉嚨。
“嘔!——”
差點兒將剛剛吃的東西吐出來。
周從顯立刻反應過來,“去會林醫館!”
馬車路口急轉,跟在后面的人差點兒跟丟。
姜時窈一下馬車就扶著馬車的車輪將懷月樓的吃食吐了個干干凈凈!
她一邊擦著眼角的淚,一邊暗恨。
早知今日她就不出門了!
上一世,她沒有出現,他不是也沒死嗎!
后面的馬車下來的何媽媽一見就喜上眉梢。
“娘子,可是有了?!”
周從顯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尾隨而來的人。
他咬著牙用傷手抱起女兒,芙兒的裙擺正好遮住他破損的袖口。
“進去讓大夫瞧瞧?!?/p>
站在醫館對街的兩人相視一眼。
“不是他?”
“先回去稟報主子。”
醫館的對面是胭脂鋪子,二樓的窗戶正開著。
站在窗邊的宋積云此刻正眼冒火光地看著會林醫館的門口。
生了一個庶女還不夠,還想再趕在她的前頭再生一個庶子嗎!
宋積云今日本是為了大婚上妝修面而來,沒成想還讓她看到這樣的事。
她現在哪里還有心思看什么胭脂水粉。
她只想掐死那賤人和她肚子里的孽種!
“紫蘇,從顯哥哥又要添喜,我們不得去看看嗎。”
會林醫館的三樓。
周從顯手上簡陋的紗布被拆開,發黑的血水立刻流了出來。
“再遲些,你這手臂也不保了?!?/p>
胡子花白的老頭快速地在他手臂扎了幾針,血水緩緩止住。
醫館的中庭擺放著一些曬干的草藥。
芙兒就像一只小狗兒一樣,看見什么都好奇。
聞到香香甜甜的草藥還想嘗一嘗,嚇得姜時窈拉著她的后衣領。
“周珈芙,方才沒有吃飽嗎!”
何媽媽站在廊下看著嬉鬧的母女倆,有些失望道,“還以為娘子有喜呢?!?/p>
霜降卻看得開,“這關頭娘子有喜可不是什么好事?!?/p>
何媽媽,“怎么不是好事,子嗣是大事,若是懷個男胎那就是護身符!”
“怕不是催命符吧……”
“不同你爭,你一個未出閣的小丫頭懂什么!”
霜降哼的一聲扭頭,就看到宋積云陰沉著臉走了進來。
她連忙拉著何媽媽往門邊一躲。
中庭的藥架有遮擋,只要宋積云不往這邊走,就不會發現姜娘子。
她和宋積云接觸不算多,去年宋積云隨父親調進京后,才開始時常來國公府走動。
她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伺候,可是見識到了宋積云的兩副面孔。
前一刻還是端莊傲物的模樣,下一刻就能冷著臉讓紫蘇回去領鞭刑!
這樣的人還是躲著為好。
“阿娘!你看這個葉子好像一只小狗!”
小姑娘的聲音脆生生的。
宋積云準備上樓的腳步一頓,轉頭朝中庭望過去。
一個個曬藥架整齊排列。
藥架中間的縫隙能隱約看到人影。
她的腳步一轉,徑直朝著中庭走去。
姜時窈怕芙兒撞到藥架,牽著她從藥架后面走了出來。
正好與宋積云兩人四目相對。
姜時窈的眸光一閃,下意識看向樓梯。
“宋小姐怎么來了醫館了?!?/p>
宋積云只當她心虛,她皮笑肉不笑道,“姜娘子可是身子不適?!?/p>
姜時窈這下就知道定然是方才在門口嘔吐的時候,被看到了。
她下意識避其鋒芒,“妾無礙,只是……”
“只是想趕在前頭生個庶長子是嗎!”
她的話被打斷,姜時窈看著宋積云眼中的敵意,想起前幾日在白馬寺她說的話。
姜時窈看著宋積云突然笑了。
這個誤會戳疼了她那多疑還敏感的心。
宋積云的狠毒,上一世她已經見識過了。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在躲著走。
可不管她在何處,只有她是周從顯的妾,她就逃脫不掉。
橫豎結果都是一樣,與其一味地躲避,她何不利用現有的局勢給自己給上一世的芙兒出口惡氣!
“宋小姐說什么,妾怎么聽不懂。”
她看似無辜的笑臉刺疼了宋積云的眼睛,一口牙差點兒咬碎。
宋積云還沒有進門,她不能當眾質問。
姜時窈的手無意間摸了下小腹,“霜降,我突然想吃福祥齋的酸杏,等會兒回去的時候記得買一些?!?/p>
她不能要了宋積云的命,但是能氣死她呀!
反正她等進門的時候,她早已逃之夭夭!
想到這兒,姜時窈臉上的笑容深了些。
芙兒兩只小手捧著自己的小臉皺了一個小包子。
“阿娘,好酸好酸,芙兒不要吃!”
姜時窈蹲下親了下女兒的小臉,“那給芙兒吃栗子糕可好?”
宋積云咬著唇角,差點兒繳爛手中的帕子,頭一次氣的七竅冒煙她卻只能忍著。
她的唇角抖了抖,眸底閃過一絲殺意。
“原是餓了,不如我請姜娘子吃盞茶,前面不遠的聚芳茶樓茶點不輸福祥齋?!?/p>
姜時窈站了起來,“世子答應了芙兒今日帶她去放紙鳶,今日恐怕不得空了?!?/p>
“要不改日吧,改日我請宋小姐吃茶點?!?/p>
她一副反客為主的姿態驚呆了霜降和何媽媽。
“姜時窈你算什么東西!”宋積云顫抖著手指著她,“真以為生兩個孩子,真當自己是玩意兒了?!”
姜時窈眨了下眼,頗有些無辜道,“宋小姐這是何意,妾今日確實沒空。”
只要宋積云敢當街對她動手,趙氏就算不給她撐腰,起碼非常愿意在后面推波助瀾!
“小姐!”
眼看著局面控制不住,紫蘇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她心如擂鼓,擦著腦門的汗,總算及時將徐媽媽叫來了。
宋積云回頭,徐媽媽步子沉穩地走了進來。
徐媽媽一雙吊梢眼掃了一眼姜時窈,規行矩步地行了一禮。
“相比這就是姜娘子,娘子安好,老奴夫家姓徐,是小姐身邊的管事媽媽?!?/p>
姜時窈看著徐媽媽的那一瞬,就像母雞一樣將女兒護在了身后。
上一世將芙兒要去宋積云跟前撫養的,就是這個老虔婆的主意!
恐怕誣陷她私通,也少不了她的手筆!
養死一個庶女,處死一個妾室。
手段腌臜的徐媽媽,算得了什么!
姜時窈眼中的戒備雖然讓徐媽媽不解,但她還是面帶淺笑地點了下頭。
隨后看向自家小姐,“小姐時候不早了,該回府了。”
宋積云還想說什么,被徐媽媽不容拒絕地拉回馬車上。
她的眉頭微皺起,“小姐,您忘了夫人的話了嗎?!?/p>
“她只是一妾室,與她置氣,有**份!”
宋積云在徐媽媽面前終于被氣哭了出來。
“媽媽你是沒有看到,她把我當什么了!她一賤妾竟然絲毫不將我放在眼里!”
“還有!她又有孩子了!庶女我都忍了,我都馬上要進門了,還要趕在我的前頭再生個庶子!”
徐媽媽抱著她拍了拍,“小姐,當初夫人就不同意您進周家?!?/p>
“納妾不打緊,哪個男人沒個三妻四妾。”
“但容妾室先誕庶子女,就將日后的岳家不放在眼中?!?/p>
宋積云抽抽搭搭,“母親選的那些還不是一樣,通房一堆,從顯哥哥好歹只有一個……”
徐媽媽打斷她,“只有一個才可怕!”
“一堆通房,你不順心打發了就是,單單就這一個的,你如何打發?”
宋積云抬起頭來,“如何不能打發,就像母親那樣,隨便尋個理由叫人牙子上門就行?!?/p>
“難不成為了一賤妾,還要與我為難不成!”
徐媽媽嘆了口氣,“小姐,你別忘了,當年夫人差點兒一尸兩命是因為誰!”
男子的情愛是那么輕,又是那么重。
輕到隨意摒棄一個又一個抬進房,又重到可以輕視正妻任其欺凌。
“小姐您中意周世子,要是想抓住他的心,就做好一個寬容大度的正妻。”
“有些事您無需動手,余下的,自有老奴?!?/p>
徐媽媽的腦海里閃過方才姜時窈的臉,她的眼神微閃。
若是個分安分的便罷了。
這般看不清自己的位置的。
留得太久,只會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