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時窈的唇角勾起,“世子就不問問妾,可還記得歹人是何模樣。”
不等他回應,她又自顧地回道,“也是,世子身為燕衛營都統,這等宵小應當早就抓到了,哪里還需要妾多嘴。”
周從顯將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看你伶牙俐齒的模樣,想來也沒有受到多少驚嚇。”
姜時窈收起笑臉,“雖然妾沒有受到驚嚇,但世子也記得嚴懲才行。”
“今日妾沒有帶上芙兒索性有驚無險,下回若是芙兒在車上,他們可會放過孩子?”
周從顯的眸底微冷,“這事,我定會追查到底。”
“我把魏尋留在家中,下回出門讓他隨行。”
魏尋是周從顯的護衛,也是左膀右臂,幾乎不離其左右。
姜時窈沒有推辭,她記得魏尋武功頗高,雖然他跟著不太方便,但是有生命保障。
“正好,妾明日午時就要出門,若非那小乞丐,妾恐怕現在已經命喪黃泉了。”
“什么小乞丐?”
“那日世子來質問妾,妾說帶芙兒放紙鳶吃餛飩,還給了兩個小乞丐兩碗餛飩,一些銅板。”
姜時窈的話頓了一下,“就是那碗餛飩的善緣,十幾個銅板,換了今日的舍身相救。”
周從顯,“明日我讓人準備些銀兩和衣物。”
她剛想拒絕,張口的話又變了,“世子準備太好的衣服,穿上也只會被大乞丐欺負。”
周從顯點了下頭,“我讓魏尋去辦。”
次日。
姜時窈帶著霜降出門了。
魏尋已經在側門等著,他一見姜時窈就立刻從車上跳了下來。
“娘子。”
姜時窈點了下頭,看著他有些怪異的表情也沒有多想。
撩開車簾卻看到里面正閉目養神的時,她總算明白剛剛魏尋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周從顯雙手環胸,沒有睜開眼,“還上來。”
姜時窈忍了忍,還是爬上了馬車。
誰知道宋積云那瘋子還會不會再派幾個殺手來,起碼有魏尋和周從顯在,生存的幾率也大些。
馬車里的兩人相對無言,一個閉目養神,一個扭頭看著窗外。
霜降剛在車架上坐好,一個略沉的灰色包袱就落在了她的懷里。
她回頭就看到魏尋笑瞇瞇的臉,“麻煩霜降姑娘抱著,我要趕車。”
霜降抱著包袱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也不打招呼,面無表情地轉了過去。
魏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記得什么時候得罪過她。
姜時窈和小乞丐約定的地方稍微遠。
她到的時候,路邊已經蹲著那兩個小乞丐了。
年齡小的那個坐在地上,懷里還牢牢地抱著一東西。
時不時地東張西望,生怕這東西被人搶了。
“小兄弟!”姜時窈朝他招手。
小乞丐面色一喜,從弟弟的懷里拎起一包東西就走了過來。
“夫人,這是我兄弟從馬車上找到的,他們想分了,我給你收起來了!”
他打開破外面那層破布,里面正是昨日她在玉懷樓買的珍珠,還有她的錢袋。
姜時窈想到周從顯還在馬車上,糾正道,“你叫我姜姐姐吧。”
“你救了我,這個小兄弟我還是能認的,你叫什么。”
小乞丐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被嫌棄慣了,除了柳大人,夫人,不對,姜姐姐是第二個愿意接近他的人。
“姜姐姐……”他的聲音很小,“我叫小滿。”
“誒!”姜時窈笑瞇瞇地應聲,隨后讓霜降把包袱拿了過來。
“小滿,這里面有些碎銀子,幾身衣裳,一些吃食,還有些傷藥。”
小滿沒想到姜姐姐連傷藥都準備了。
他和弟弟都已經習慣了,生病了自然好,受傷也自然好。
小滿抱著包袱擦了把眼淚,“謝謝姜姐姐。”
小滿正傷心著,突然從旁邊伸出一只手要搶他的包袱。
長期乞討的警惕,讓他抱著包袱一躲。
魏尋抓了個空,“嘿,這小子,反應還挺好。”
周從顯,“多大了。”
小滿一臉懵地看著突然出現的貴人。
魏尋,“問你話呢,燕衛營去不去,做個小兵卒,每個月有二兩銀子,夠你養弟弟了。”
姜時窈立刻推了小滿一下,“快應下呀!”
燕衛營的兵,不用上戰場,每個月還有月銀,多少人擠都不進去!
小滿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機緣。
立刻放下包袱磕頭,“回大人!小的叫季小滿,今年十六歲!小的愿意跟隨大人!”
說著他抬頭看了眼大人的臉,“大人,小的力氣很大!搬石頭,扛大包都能干!”
魏尋樂了,“這小玩意兒還挺有意思。”
“世子,這小子警惕性高,動作也敏捷,倒是比營里的那些酒囊飯袋強得多。”
現在天下太平,燕衛營現在多的都是關系戶,家里富足,又不是讀書的料子,都想以燕衛營為跳板。
周從顯“嗯”了一聲,留下一句話轉身就上了馬車。
“明日卯時,找魏尋。”
魏尋笑瞇瞇地拍了下季小滿的肩,“卯時來營地找我,千萬別遲了。”
季小滿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我一定不會遲!”
姜時窈回頭看了周從顯上車的背影,她眼睫微顫,心湖好像被投下一顆小石子,泛起一圈圈漣漪。
季小滿的眼里滿滿都是興奮,“謝謝姜姐姐!”
姜時窈也是滿眼的笑意,“明日你好好謝謝大人吧。”
“帶弟弟回去吧,好好洗個澡穿干凈點兒去。”
“好!”
回到馬車上,姜時窈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周從顯掃了她一眼后又閉上眼睛開始閉目養神。
姜時窈一口牙差點兒咬碎。
她一個轉頭,面朝車窗。
又和來時一樣。
周從顯睜開眼,不用看都知道她現在是什么表情。
他緩聲道,“昨日作惡的那兩人已經抓住了。”
姜時窈回頭,“那幕后之人呢。”
周從顯望著她如墨般的眸子,唇角動了動,才吐出三個字。
“沒查到。”
姜時窈的手指輕輕蜷起。
呵,意料之中的答案。
半晌后,她輕輕點了點頭,“知曉了。”
一切都不可改變,她居然還在期待什么呢。
姜時窈眼眸輕垂,手指撫了撫手腕上那種又貴又重的鐲子。
她現在應該掙錢。
日后她和芙兒的路都要靠自己走。
一時之間,靜默的氛圍彌漫在車內車外。
馬車在英國公府的門口停下。
此時門口還有一輛別府上的馬車,姜時窈掃了一眼車前,寫著宋字的燈籠微微晃動。
剛邁過二門。
高媽媽面色不善地疾步迎面而來,她看到周從顯先是一愣,隨后略微僵硬地行禮。
“世子,老夫人請娘子過去。”
姜時窈看著高媽媽的眼中的怒色,心中微動,難道那假珠子又被宋積云推回來了嗎。
“敢問媽媽,老夫人所為何事?”
高媽媽當著世子的面兒,不太好過于苛責。
只能冷著臉道,“老夫人昨日讓人把娘子的繡品送到白馬寺受香火,今日就著了火!”
“著火?”
周從顯看了一眼姜時窈,“我陪你走一趟。”
高媽媽擋在他的面前,“老夫人交代了,這事不讓世子摻和進來。”
周從顯抿緊唇角,“刺繡并非姜氏一人所繡,白馬寺失火,牽扯的是周宋兩家,本世子身為燕衛營都統就應在場!”
高媽媽看著世子的樣子,嚇得后退了一步。
“走,去看看。”周從顯牽著姜時窈就走在了前面。
姜時窈抿緊了唇角,上一世,她繡了兩幅后,宋積云才拿出來瑞獸獻桃讓她重現繡。
那副瑞獸獻桃直到進宮前她才堪堪完成。
這次她提前拿出來瑞獸獻桃,還刺激宋積云跟她一起同繡。
就是看準她不會不服,還會做手腳。
屆時有她參與過的繡品,就算出了問題,也不能再單單算在她一人的頭上了。
只是沒有料想到,宋積云這會竟然會用火!
這次老夫人的院子里除了宋積云,宋母也來了,趙氏也難得同在。
姜時窈跟著周從顯后面踏進前廳。
周老夫人的面色非常不好,她旁邊的桌子是那塊被燒毀的瑞獸獻桃。
只能看到大概的獸身了。
姜時窈只覺得可惜,這刺繡她是真的花了心血。
“給祖母,母親請安。”
周從顯又朝著宋母的方向微微傾身,“宋伯母安好。”
姜時窈跟在后面一一見禮。
宋母先發制人,“姜娘子這禮我受不起,好好的壽禮從云兒手里出去,就在白馬寺燃了。”
“姜娘子的手段了得啊!”
姜時窈識時務,麻溜的就跪下來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宋夫人想將這事推到妾的身上,妾也無話可說。”
宋母揮手一拂,茶盞精準地飛到姜時窈的身上。
她揚聲冷呵道,“憑據人證皆在!你說我誣陷你?!”
姜時窈被燙得一顫,咬牙道,“刺繡妾早就交于宋小姐,此后妾再無任何機會接觸,更是不知何時供奉于白馬寺。”
周從顯微微皺眉,“姜氏一向深居簡出,白馬寺遙遠,這其中恐有誤會。”
宋積云見周從顯居然維護這個賤妾,頓時怒上心頭。
“從顯哥哥你別被這個……別被她騙了!”
“白馬寺的僧人抓住了縱火之人,她說是受英國公府的姜娘子指使!”
“把人證帶進來。”
兩道人影被帶了進來。
“我是受姜時窈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