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媽又嘗了一塊,咂摸著嘴,那味道確實是好,心里頭天人交戰。
這年頭誰家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可這味道也確實饞人…
她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決心:
“行!沖你這實在勁兒,也沖這味兒,值!給我…來半斤!先嘗嘗!”
“好嘞!半斤是吧!給您裝好!”
林東心里一喜,開張了!手腳麻利地用桿秤稱了半斤,拿干凈的油紙仔細包好遞過去。
有了第一個帶頭的,再加上林東他們不厭其煩地吆喝、掰開樣品讓大家免費嘗,攤子前的人氣漸漸又聚攏起來。
一個戴著掉了漆的藍色前進帽的老大爺湊過來,指著鐵皮罐頭問,眼神挺好奇:
“小伙子,這罐頭又是啥講究?”
林東也撬開一罐樣品,用干凈的小木片挑了一小塊遞過去:
“大爺,這是‘藥膳肉罐頭’,野豬肉,加了點山里挖的補身子的藥材一起燉的,肉爛糊,湯也鮮,老年人吃了更好!”
老大爺嘗了嘗,閉著眼睛品了半天,猛點頭:
“嗯!嗯!肉是真爛乎,還不膩!那點淡淡的藥香,吃著熨帖!這個好!對老人胃口!給我…給我來兩罐!”
“得嘞!”
一個買,兩個嘗,氣氛一下子就活絡起來。
“這肉干是真香,比供銷社賣的牛肉干好吃多了!給我來一斤!”
“罐頭看著真喜慶,過兩天走親戚拎兩罐,體面!來三罐!”
一個看著像采購員的中年人擠進來大手一揮:
“小伙子,還有多少?都給我包圓了!我拿回去廠里發福利!”
你半斤,他兩罐,我五斤……
王大壯和李勤倆人徹底忙瘋了,一個稱重收錢,一個打包遞貨,腦門上全是汗珠子,嘴巴咧得快到耳根子了,手底下卻一點不亂。
不到晌午頭,帶來的幾十斤肉干和上百罐罐頭,竟然真被搶購一空!
連最后那點樣品,都被人軟磨硬泡給買走了!
王大壯看著空蕩蕩的驢車板,一邊擦汗一邊喘氣,臉膛激動得通紅,說話都帶顫音:
“東…東哥!賣…賣光了!真賣光了!”
林東也是長長舒出一口氣,用袖子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看著手里攥著的那一沓角票、還有幾張大團結(十元),厚墩墩的,心里像是被蜜水澆過一樣。
“嗯,收攤!”
李勤看著那沓零錢,眼睛都直了,聲音抖得更厲害:
“我的老天爺…這…這得多少錢??!”
“這…比咱哥幾個打一個月獵掙得都多?。 ?/p>
林東拍了拍他的肩膀,凍了一早上的手腳,此刻卻感覺渾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氣,眼里閃著興奮的光芒:
“這才剛開頭!”
“走!回家!把這好消息告訴大家伙兒!”
他望向屯子的方向,聲音堅定而有力:
“咱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王大壯和李勤齊聲應和,聲音格外響亮,充滿了使不完的牛勁:
“好嘞!”
驢車再次“轱轆轆”地轉動起來,踏上了回家的路。
車雖然空了,可三個年輕人的心,卻被沉甸甸的收獲和對未來的無限憧憬塞滿了。
冬日的暖陽穿過光禿禿的樹杈,懶洋洋地灑在他們身上,暖和,真暖和。
驢車進了屯子,還沒停穩,王大壯和李勤就扯著嗓子把賣光貨的好消息嚷嚷開了。
整個屯子都像炸開了鍋!
林東把那沓厚墩墩的錢往炕桌上一拍 ,不光白雪看得眼圈發紅,連聞訊趕來的老支書李長山都忍不住嘖嘖稱奇。
“好小子!有出息!”
李長山拍著林東的肩膀。
“咱屯子,就缺你這樣敢想敢干的年輕人!”
趁著這股高興勁兒,林東看著正小心翼翼撫摸著嶄新“大團結”的白雪,心里那個擱置已久的想法又冒了出來。
白雪是屯子里有名的巧手 ,不光針線活好,更愛畫畫。
尤其是屯子周圍的山山水水,飛禽走獸,在她筆下活靈活現。
只是以前日子緊巴,連張像樣的畫紙都難買,更別提辦什么畫展了。
如今手里有了活錢,林東覺得,不能再委屈了這份才情。
他把想法跟李長山一合計,老支書也是眼前一亮。
“這是好事?。≡劭可酵筒还庖愫蒙a,也得抓精神文明建設嘛!”
李長山一拍大腿。
“縣里文化館的王館長前陣子還下來調研,說要發掘本土人才。”
“白雪這畫,我看行!我再幫你聯系聯系!”
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
李村長出面,王館長那邊果然很重視。
之間看過白雪的畫,這次看完后連聲叫好,當即拍板要再次在縣文化館給辦個展。
這幾天,林東一邊琢磨著擴大肉干和罐頭的生意,一邊就忙活著畫展的事兒。
選畫、裝裱、跟文化館對接……
雖然忙得腳不沾地,但心里那股奔頭兒,比光掙錢還足!
這不,眼看畫展場地布置得差不多了,王館長那邊催著讓過去最后確認一下細節。
林東便叫上白雪,也請了幫了大忙的李村長。
三人一起,坐著屯里唯一能跑長途的驢車,往縣城趕去。
縣文化館。
擱在縣城,這地兒就算頂有“文化”的地界兒了。
林東揣著點兒事兒,領著白雪和李長山,剛邁進帶著點陰涼氣兒的大門檻。
“哎呀呀!林東同志!白雪同志!李村長!”
人還沒瞅清,一個洪亮的嗓門就先砸了過來。
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穿著板正的中山裝,渾身透著“文化人”特有的那股勁兒,
滿臉笑著,老遠就伸出了手,熱情得跟自家來了親戚似的。
這位,文化館王館長。
“可把你們給盼來了!”
王館長幾步搶上來,握住林東的手用力晃了晃,
“快快,里邊請!都拾掇差不多了,就等你們幾位大駕光臨,最后給掌掌眼!”
林東趕緊掛上笑:“王館長,瞧您說的,太客氣了,沒少給您添麻煩。”
“應該的!應該的!”
王館長手一揮,領著往里走,嘴里也沒閑著:
“白雪同志這畫,嘖嘖,是真有東西!除了上次那次展覽,咱縣里多少年沒見過這么地道的本土畫展嘍!”
“這叫啥來著?對!藝術來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嘛!走走走,看看去,保準你們滿意!”
展廳其實不大,但收拾得干凈利索。
墻是新刷過的,底下斑駁的舊色還隱約可見,可也盡力顯得敞亮。
頂上掛了一溜兒燈泡子,拉著電線,光打下來,照著墻上一幅幅鑲了框的畫。
深色的木框子,跟在屯子里隨便釘墻上比,立馬就顯得“高級”了,透著股子正兒八經的“藝術范兒”。
林東瞅著墻上的畫,心里頭也翻騰,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