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從進這般說,李懷宣一時間有些猶豫,但一想起自己已經同意支持陳從進了,而且孫女也尚在府上,二子入府,應是沒有風險。
因此,李懷宣只是遲疑了一下,隨后點了點頭,出了書房,命隨從讓二子,速來刺史府中。
約半個時辰,李旋德先行入府,而李旋化尚在城外軍營中,等隨從通知,尚需時間。
李旋德一入府,便被李豐親迎至書房中。
入門后,李旋德先是向李懷宣行禮道:“父親。”
隨后又向陳從進行禮:“使君。”
陳從進連忙回禮道:“從進見過叔父。”
李懷宣卻是斥責道:“不知禮,從進雖是你侄婿,但他還是你的上官,你怎能先向為父行禮!”
劈頭蓋臉的一句,顯然是讓李旋德有些發懵,而李懷宣罵了一句后,又站了起來,似乎不解氣一般。
陳從進見狀,連忙攔住李懷宣,口中道:“阿翁,眼下這關鍵時刻,無需多禮,況且,咱們都是自家人,今天不以官職相稱。”
在陳從進的阻攔下,李懷宣才坐了下來,他看著李旋德,想說些什么,卻是欲言又止。
而陳從進見狀,知道眼下時間是急切的,容不得拖拖拉拉,因此,不待李旋化抵達,便對李旋德直言道:“叔父,楊承榮貪鄙粗魯,遣李昌而來,索要錢糧,不給,便欲離疏間情,此輩尚未穩坐盧龍節度之位,便如此貪暴,若等楊承榮久居其位,則我等必受其所害。”
李旋德并非愚木之人,一聽陳從進的話語,再看見桌案上擺放的地圖,以及自家父親那嚴肅的神情,李旋德當即猜出,陳從進必然和父親已經商議好了,要干什么大事了。
李旋德神色復雜,其中有擔憂,有恐懼,還有那么一絲絲的興奮,待陳從進說完后,李旋德低聲問道:“從進,可是想要起兵,驅逐楊承榮?”
“不錯”陳從進尚未回話,一旁的李懷宣先開口了,說完后,他站了起來,沉聲道:“以為父觀之,楊承榮此輩,非久視幽州之人,從進起兵,為父是支持的。”
李旋德眉頭緊鎖,沉聲道:“父親,楊承榮剛剛擊敗朱有容,其部靜塞軍,正是士氣高昂之時,眼下出兵,風險極大啊!”
陳從進點了點頭,正欲開口,訴說自己奇襲幽州的策略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這時,門外李豐的聲音傳來:“使君,李游奕使來了。”
“速請進來!”
李旋化一入門,便先向陳從進行禮道:“拜見使君”
隨后才向李懷宣,李旋德行禮道:“父親,大兄!”
行禮后,李旋化看向陳從進,問道:“不知使君相召,有何要務?”
陳從進說了一大堆話,嘴巴都有些干,他咽了咽口水,又將方才和李旋德說的話,大致的重新復述一遍。
不同李旋德的是,李旋化高興的撫掌而笑道:“好,楊承榮此人,有何資格窺視盧龍節度之尊位,昔日張公對其不薄,此人兵變,逐之即可,何以用刀兵殺之。”
在幽州鎮中,李旋化欽佩的人不多,但張允伸是其中一個,而張允皋是張允伸之弟,楊承榮兵變而殺張允皋,這在李旋化眼中,是極為厭惡的。
因此,聽聞父親和陳從進決定起兵,驅逐楊承榮,李旋化當即表示支持。
聽到李旋化一拍腦袋就表示支持,李旋德皺著眉頭說道:“旋化,楊承榮雖粗鄙,但是厚賞靜塞軍,其軍心,必然歸附,眼下用兵,勝算……怕是不大啊!”
這時,陳從進手指著地圖上桑干河的標記,沉聲道:“楊承榮剛剛遣派李昌過來討要錢糧,必然不曾料到我等會起兵,所以,我欲不張旗鼓,大征船只,大軍匿于船中,沿河而下,直驅幽州!”
“這…………”李旋化,李旋德二人被陳從進的話語,驚了一下,若是楊承榮猝不及防,或許成功的可能性,極大。
但是這時,李旋德又提出了一個問題:“從進,眼下李昌尚在媯州,如何能大舉征船,而不被其所知。”
這個問題,讓陳從進一時陷入沉思,不過,似乎每到危急時刻,陳從進的腦子就會變得特別的靈光,當下就被他想出了個法子。
陳從進道:“可以告訴李昌,我愿意接受楊承榮的要求,上繳錢糧,這樣一來,我等調動船只,不就名正言順,而且也不會令其生疑。”
李懷德又道:“清夷軍,加上雄平都,人數九千余人,若是再加上輔兵民夫,人數怕是要兩萬多人,這么多人,得多少條船啊,便是把整個媯州所有的船只都調過來,怕也是不夠用啊。”
陳從進回道:“以水運兵,諸軍攜帶干糧,趁勢突襲幽州,如此,便無需輔兵,且連騎兵,馬匹都無需攜帶,軍卒數量,當在七千余人。”
“七千人,最少也得兩百條船啊!”
一旁的李懷宣這時說道:“水運使衙門的船,咱們能調,但是數量不多,估摸最多一百來條,而且運糧船大,估計再從民間征個幾十艘也差不多了。”
李旋德搖搖頭,道:“水運使的這些船主要是用來運糧的,要是運兵,外面可是一目了然啊,根本無法屏蔽!”
這個時代的運糧船,是帆槳結合的大船,中心位置是貨棚,前后只有頂上有棚,要是運兵,那在岸邊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陳從進略一思索,隨即道:“那就粗略改造一下,中間的貨棚拆一個口,讓軍士可以入內。”
說到這,陳從進看著眾人,語氣堅定的繼續說道:“從懷戎,若是一路順風,則最快兩天,就可以抵達幽州,若是不順,也不會超過三天時間。
所以,只要先穩住李昌,讓他先派人回報楊承榮,那么我等趁此機會,改造船只,調運軍士,在最快的時間里,沖到幽州去,那么楊承榮絕不可能會有準備。”
說完后,陳從進猛的一錘桌案,低吼道:“這一戰,只要快,那么勝利,就是咱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