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商議結束后,李家父子相繼離去,陳從進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
他長嘆一聲,其實內心深處,陳從進自己也不愿去做賭性如此之大的事,奈何世間事,不由人,局勢所迫,猶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突然間,陳從進想到了被楊承榮所殺的朱有容,當初陳從進和李家結親,朱有容很是不滿,明里暗里的給他使絆子,這讓陳從進對其十分惱火。
但是眼下這楊承榮的舉動,兩相對比之下,陳從進第一次感覺到,這朱有容比楊承榮好太多了,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全力支持朱有容,發兵襄助,或許還更穩妥些。
當然,這只是陳從進內心中的一個想法,以朱有容對自己的惡感,支持朱有容,如果他真贏了,威望大漲,或許現在自己的處境,更加惡劣也說不定。
況且,事已至此,時間又不能回轉,既然當初自己那般決定,現在的自己,就要為當初的決定而承受一切,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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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次日,天色一亮,陳從進便親自前往館驛,面見李昌。
一見面,李昌笑臉盈盈,完全看不出他背地里想要誅殺陳從進,何為笑面虎,陳從進對這個詞,有了更深的感悟。
“陳刺史,遣人通報一聲即可,何必親自上門,這讓在下情何以堪啊。”
“誒,于公,李公乃是留后親命的媯州觀察副使,論職權,尚在從進之上,于私,李公乃博學之士,從進豈能如此不知禮。”
聽到陳從進這般謙虛的話,這讓李昌十分的受用:“哈哈哈,陳刺史太過自謙了,還請陳刺史明言,此番前來,可有要事,放心,只要某能辦到的,絕不推脫。”
陳從進用低眉順眼,一副屈居人下的模樣,口中輕聲道:“李公昨日之言,初聽有感不妥,然越是細細琢磨,從進才覺李公之言,甚是有理,所以,從進決定,不日將籌措錢糧布匹,運往幽州。”
李昌聞言,愣了一下,他沒料到,就這么一晚上的時間,陳從進這改變的也太快了些。
不過,李昌轉念一想,顯然是自己昨日前往李家,打草驚蛇之策初見成效,由此可見,李家和這個陳從進之間的關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堅固。
想到這,李昌故作矜持,撫須而坐,有意晾曬一下陳從進,過了好一會兒,李昌見陳從進沒有露出什么不滿之色,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沉聲道:“陳刺史能這般想,自是最好。”
說完后,剛坐沒多久的李昌,又站了起來,背著手,邊走邊說道:“世人只知錦上添花,卻不知雪中送炭,陳刺史在這等關鍵時刻,襄助留后,想必留后心中,必會掛念陳刺史。”
說到這,李昌轉過頭,看著陳從進,用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語氣,繼續說道:“能得節度之心,這是多少人,求之而不可得的福氣啊。”
“是,李公之言,猶如金玉良言,讓從進豁然開朗。”
李昌一時間心頭十分的暢快,不管陳從進是因為什么顧慮,才答應上繳錢糧,但對他李昌而言,新任衙府掌書記的第一樁要務,便可宣告完美功成。
一想到這,李昌原本的笑容,也變的更加燦爛幾分,只見其滿臉笑意的問道:“不知陳刺史,何時可將錢糧運往幽州,不知年前可能成行?”
陳從進面帶思索,片刻后,做出一副有些為難的神色,回道:“年前怕是有些困難,但請李公放心,從進定當全力以赴,征集船只,年前起運!”
“好,若是十日內運往幽州,陳刺史被立下大功,李某一定會向大帥為從進請功,田宅美婦,應有盡有啊!”
陳從進不知道李昌的話中,真假幾分,但他已經做好決定,無論這個決定是錯是對,都不可再隨意更改。
在離開館驛后,陳從進當即以媯州刺史之命,征調水運使衙門的船只,同時急召王猛,郭崇景等部將。
時至午后,諸將陸續齊聚刺史府中,而為了防止隔墻有耳,消息泄露,陳從進嚴令心腹李豐,率親衛把守書房內外,不準任何一個奴仆,侍女靠近。
小小的書房中,此時聚集了王猛,郭崇景,楊匡,張泰,向元振,陳從進六人。
眾人齊聚后,陳從進一開口,便是讓眾人心驚的決定。
“楊承榮欺人太甚,我已決定,出兵幽州,襲殺楊承榮!”
此言一出,王猛頓時眼前一亮,他迫不及待的說道:“好,楊承榮算什么東西,他能僥幸當上這個留后,就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
而除了王猛之外,諸將神情各異,如向元振,一聽完陳從進的話后,他的臉唰的一下就變白了。
向元振以為,他這一輩子,最兇險的時刻,就是襲殺李茂勛的那一次,萬萬沒想到,跟著曾經的下屬,這等刺激的事,竟然又要再來一次。
而一旁的郭崇景,卻是極為憂慮的說道:“使君,楊承榮剛剛大勝,士氣正是高漲之時,眼下出兵,怕是…………”
話未說完,王猛便大聲反駁道:“怕什么,當初李茂勛也是剛剛大勝,不照樣腦袋被咱們都將砍了!”
張泰踢了一腳王猛,低聲罵道:“你那么大聲做甚,你想讓全城的人都聽到。”
陳從進見眾將面色多有憂慮,也不再賣什么關子,直接了當的將自己的打算,全盤托出,這些人,都是曾經追隨自己,同生共死之人,若是他們不可信了,陳從進那就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
聽到陳從進打算,以運輸錢糧為幌子,實則以水運兵,直驅幽州時,諸將頓時眼前一亮,這樣的策略,看起來成功率非常大。
而這時,郭崇景神情有些振奮的說道:“使君,依末將之見,只需調動水運使衙門一百二十余條船便可,不可再從民間商賈中征用,這萬一引發糾紛,屆時恐有泄密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