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初降的清晨,長城腳下的軍營已收拾得整整齊齊。兩千精銳列隊完畢,新式火炮被拆卸成部件,用油布包裹后裝入特制的機關馬車。這些馬車輪軸經過改良,行駛時幾乎無聲無息。
"當真不再等等?"蒙恬摩挲著新配備的青銅望遠鏡,鏡筒上刻著精密的刻度線,"匈奴人安靜得太反常了。"
方銘正在檢查最后一批要帶回的火藥,聞言抬頭望向北方。
"不得不走了,不能就被匈奴拖在這邊了。"方銘說道:"蒙將軍,剩下的就要靠你了。我可以給你承諾,五年之內,徹底剿滅匈奴!"
“好!那我就在這邊等著方兄的好消息!”
于是,這支特殊的部隊沒有敲響凱旋的戰鼓,沒有高舉旌旗。就這么安安靜靜的向著咸陽走去。
路上沒有遇到任何困難,經過十多日的行程,終于回到了咸陽。
暮色中的咸陽軍營靜得出奇,連往常操練的呼喝聲都聽不見。方銘的部隊從偏門悄無聲息地進入,兩千精銳像影子般融入這座龐大的軍事要塞,那里早已準備好接風宴席。
暮鼓響過三遍,軍營各處次第亮起燈火。
扶蘇公子早已在新筑的校場等候。扶蘇之前就得到了消息,所以特意從頻陽回來。
他今日特意換下公子朝服,一襲素白深衣不染纖塵,腰間僅懸一枚青玉螭龍佩——那玉上三道裂紋,正是幾年前父王巡視北疆時,被匈奴流矢擦過的痕跡。
"列陣。"王賁低聲下令。兩千士兵如幽靈般從各個營房走出,沒有金鐵交鳴,沒有戰甲鏗鏘,只有牛皮靴底摩擦地面的沙沙聲。
"諸位將士。"扶蘇的聲音不疾不徐,卻讓每個士兵都不自覺地挺直脊背。他緩步穿過方陣,素白袍角掃過沾露的草葉,在燈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此戰未有凱樂,非功不顯。"扶蘇停在最前排的老兵面前,指尖輕輕拂過對方鎧甲上的箭痕,"實乃父王不欲新式戰法外泄。"他突然轉身,袖中滑出一卷黑龍紋詔書,"然功過自有天鑒。大家大可放心。"
侍從們適時抬出五十壇陳釀,泥封上少府的龍紋印在火光中若隱若現。扶蘇親手拍開第一壇,醇香頓時彌漫校場——竟是宗廟祭祀專用的"蘭生酒"。
"北疆風霜蝕骨。"扶蘇舀起琥珀色的酒液,注入一名炮手捧著的陶碗,"今日且以家釀暖身。"酒面倒映著他溫潤的眉眼,卻莫名讓人想起嬴政批閱奏章時的神情。
琥珀色的瓊漿傾入青銅爵時,方銘注意到公子手腕內側有道新鮮的墨痕——是連日批閱東西留下的證據。
"三日后,少府會派人來記錄戰功。"
"屆時諸位但言北疆風雪,莫提其他。”
......
犒賞三軍的喧囂聲漸漸遠去,扶蘇隨方銘、王賁轉入中軍大帳。厚重的牛皮帳簾剛落,扶蘇突然整肅衣冠,對著方銘深深一揖:"少師遠征辛苦。"
方銘連忙伸手扶住,卻覺公子臂膀又比幾個月前堅實許多。燭火映照下,扶蘇眉宇間的神韻越發酷似嬴政,只是眼中還保留著年輕人特有的清亮。
"數月不見,公子愈發沉穩了。"方銘輕拍扶蘇肩頭,指尖觸到衣料下暗藏的鎖子甲,"言行氣度,已具陛下風范。"
扶蘇聞言,唇角微微上揚,:“都是少師教的好!”
王賁正欲斟茶,扶蘇卻已親自執壺。青銅壺嘴傾出的水線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熱氣氤氳間,他忽然問道:"少師可知父王為何派我來犒軍?"
方銘注視著茶湯中沉浮的松針:"可是為新軍之事?"
"父王的意思是..."扶蘇的聲音幾不可聞,"明面上由王將軍繼續執掌新軍,實則..."他突然把聲音壓低:"'新軍如新劍,當由新主開鋒'。"
方銘與王賁對視一眼。嬴政此舉用意深遠——既讓扶蘇接手未來軍隊改革,又避免老將們心生芥蒂。更妙的是,以公子仁厚之名統領新軍,遠比鐵血君王更得士卒死力。
方銘又說:”上次你說帶你去邊疆,你父親沒同意,沒去成,下次一定帶你去。”
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將三人的影子投在帳壁上。扶蘇聞言眼睛一亮,方才議事時的沉穩氣度瞬間褪去,露出幾分少年心性。
"少師還記得這事!"他下意識往前傾了傾身子,案幾上的茶盞被碰得叮當作響,"上次您說帶我看去邊境,我連行裝都收拾好了..."
方銘笑著搖頭,從懷中取出個油紙包:"給你留著這個。"展開是朵風干的雪蓮,花瓣上還沾著北疆的霜粒,"邊疆的特色雪蓮,下次一定帶你去!"
方銘突然轉換話題,:“不過,在這之前,你還是要將頻陽縣經營好,畢竟你還是頻陽縣的縣令。”
燭光下,扶蘇的表情肉眼可見地黯淡下來。很明顯,他還是更想去外面。
方銘看著扶蘇暗淡的表情,說道:“公子,做一件事最重要的就是持之以恒,你現在既然是頻陽縣的縣令,就要對頻陽的百姓負責。”
"少師..."扶蘇說道:“我懂得,就是.......”
“呵呵,送你一句詩句吧,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聽著方銘的這句詩,扶蘇的眼睛亮了起來:“嗯,少師,我明白了!”
送走扶蘇后,王賁望著公子遠去的車駕,不由得輕嘆一聲,轉頭對方銘說道:"公子謙遜有禮,待人溫潤如玉,真好啊。"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羨慕,"我家那小子要是能有公子半分品性,我也不用日日發愁了。"
方銘聞言,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他拍了拍王賁的肩膀,道:"王大哥何必憂心?等學宮開學,將令郎送去便是。那里不僅有百家典籍,更有良師益友,足以熏陶心性。"
王賁眼睛一亮,“說的也是!”王賁哈哈大笑,重重地拍了拍方銘的背:"那就托方先生的福了!到時候那小子要是不好好學,看我不打斷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