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方銘整理好衣冠,踏著晨露前往章臺宮。宮門前的侍衛(wèi)見是他,恭敬地行禮放行。穿過幽深的長廊,方銘在趙高的引領(lǐng)下,來到了嬴政處理政務(wù)的偏殿。
殿內(nèi)燭火搖曳,嬴政正伏案批閱竹簡,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地說道:“來了?”
方銘拱手行禮:“臣參見大王。”
嬴政這才放下手中的筆,抬眼看向他,目光銳利而深沉:“新式武器的效果,寡人已經(jīng)聽王賁詳細匯報了,比之前在試驗場時強了不少。”
方銘微微一笑,道:“回大王,此物尚屬初創(chuàng),威力會隨著研究的深入不斷提升。現(xiàn)在的成果,不過是剛剛開始。”
嬴政眼中閃過一絲滿意,手指輕輕敲擊案幾:“哦?那依你之見,它最終能達到何種程度?”
方銘略一沉吟,道:“若繼續(xù)改進,日后或許能一擊破城,甚至改變戰(zhàn)場格局。”
嬴政眸光微動,似在思索。一旁的趙高低眉順目,卻暗暗將方銘的話記在心中。
嬴政微微頷首,隨即話鋒一轉(zhuǎn):“聽說扶蘇昨日去軍營犒賞將士了?”
方銘點頭:“是,公子體恤將士,親自慰問,軍心大振。”
"方銘,這些能隔山殺敵的大炮,就是你說的'未來戰(zhàn)爭'?"
殿外風雪驟急,方銘聽見自己的聲音混在窗欞震動聲里:"未來的戰(zhàn)爭,決勝于肉眼不可見之處。千里眼能望見敵營炊煙,順風耳可竊聽將軍密談,鋼鐵戰(zhàn)車無需馬匹牽引..."他突然噤聲,發(fā)現(xiàn)嬴政正在用他教過的直角坐標系,在絲帛上標注各郡縣到咸陽的里程。
"繼續(xù)說。"嬴政突然割斷絲線,崩直的線頭彈在沙盤里,激起細微的塵土,"那個...制導箭矢?"
方銘聽后一愣,三個月前醉酒時,他確實提過后世導彈的概念。此刻青銅燈臺的火光里,他看見帝王案頭攤開的《墨子》竹簡旁,赫然放著繪有拋物線計算公式的羊皮紙。
"就像箭會拐彎。"方銘說道,"用尾翼穩(wěn)定,靠火藥推進,再以陀螺儀..."
"未來的戰(zhàn)爭..."方銘喉結(jié)滾動,"需要全新的后勤體系。這種鐵軌馬車,載重是牛車的二十倍..."
嬴政聽完方銘的描述,沉默良久。殿內(nèi)燭火搖曳,映照著他深邃的輪廓,那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眸子微微瞇起,仿佛穿透了時空,看到了方銘口中的未來戰(zhàn)場——鐵甲戰(zhàn)車馳騁于平原,火藥轟鳴震碎城墻,千里之外,敵將的首級在爆炸的焰光中灰飛煙滅。
良久,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堅定:
"放手去做吧。"
方銘微微一怔。
嬴政站起身,玄色王袍垂落,袖口的金線黼黻在燭光下泛著冷冽的光。他走到殿側(cè)的沙盤前,手指輕輕拂過象征六國的陶土城池,最終停在咸陽的位置,指尖微微用力,竟在堅硬的陶土上按出一道裂痕。
"寡人已經(jīng)看到了未來。"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而你,就是要讓它來得更快一些。"
方銘心頭一震。嬴政的這句話,不僅僅是對他技術(shù)的認可,更是一種近乎瘋狂的信任——他允許方銘打破這個時代的桎梏,甚至不惜讓戰(zhàn)爭的方式徹底改變。
但緊接著,嬴政話鋒一轉(zhuǎn)。
"不過……"
他側(cè)過身,目光如刀,直刺方銘眼底。
"你之前說的那些東西,火車、汽車、千里傳音……真的是鬼谷子教你的嗎?"
方銘的呼吸微微一滯。
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
他穿越者的身份,終究是個無法解釋的秘密。鬼谷子的傳說雖然玄妙,但那些超越時代千年的知識,絕非一個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隱士所能傳授。
他只能低頭,沉默不語。
殿內(nèi)寂靜得可怕,只有銅漏滴水的聲音,滴答、滴答,像是某種倒計時。
嬴政盯著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并不溫和,反而帶著幾分深不可測的意味。
"罷了。"
他轉(zhuǎn)身,重新坐回御座,姿態(tài)慵懶,卻依舊威儀凜然。
"方銘,你已經(jīng)及冠很久了。"
方銘一愣,不知嬴政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該娶個媳婦了。"
方銘心頭一跳,隱約察覺到某種政治意味。
嬴政的手指輕輕敲擊案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緩緩道:
"陰嫚,你覺得怎么樣?"
陰嫚公主,嬴政的女兒。
她自幼聰慧過人,深得嬴政喜愛。傳聞她精通算術(shù),甚至能推演天象,尚方監(jiān)的工匠們常被她提出的問題難倒。
"大王……"
方銘斟酌著措辭,試圖婉拒。
但嬴政抬手,打斷了他。
"陰嫚前日問寡人,說你的'鐵馬自行'之術(shù),是否真能實現(xiàn)。"
方銘心頭一震。
"鐵馬自行",是他曾隨口提過的火車概念。
嬴政繼續(xù)道:
"她還說,若能造出此物,大秦的糧草運輸,將再無阻礙。"
方銘沉默。
他忽然明白,嬴政此舉,絕非單純的賜婚。
方銘喉頭滾動,指尖微微發(fā)緊。他仍想掙扎,哪怕只是徒勞。
“大王,臣的師傅尚在外游歷,婚姻大事,是否應(yīng)先知會……”
嬴政的目光如利刃般掃來,嘴角卻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無妨。”他淡淡道,“寡人會派人尋訪鬼谷先生,親自向他提親。”
方銘心頭一沉。
這不過是一場試探,看他是否還敢繼續(xù)用這個借口推脫。
他沉默片刻,又低聲道:“臣與公主素未謀面,貿(mào)然婚配,恐有失禮數(shù)……”
嬴政忽然笑了,笑聲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那便見見。”
方銘知道,再無轉(zhuǎn)圜余地。
他緩緩躬身行禮,沉聲道:“臣……遵旨。”
就在他以為一切塵埃落定時,嬴政忽然話鋒一轉(zhuǎn)。
“對了。”
帝王的手指輕輕敲擊案幾,似笑非笑。
“你曾對驚鯢許諾,待百越神種取回,便讓趙高解除她羅網(wǎng)的身份。”
方銘猛地抬頭!
——這件事,只有他與驚鯢知曉!
嬴政……是如何得知的?!
仿佛看穿他的震驚,嬴政淡淡道:“羅網(wǎng)是寡人的眼睛。”
一句話,冰冷徹骨。
方銘后背沁出冷汗。
“寡人今日心情甚好。”嬴政唇角微勾,“不必等他們回來,便準你所請。”
他看向趙高,后者立刻躬身:“老奴這就安排驚鯢脫離羅網(wǎng)。”
嬴政目光重新落回方銘身上,意味深長:
“讓她做個妾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