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賁看著老丈決然的眼神,忽然壓低聲音:"老丈,光您二位去還不夠,得讓更多苦主站出來。"
老丈猶豫道:"村里人都被嚇破了膽,除非......"渾濁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光亮,"除非他們親眼看見將軍這樣的貴人撐腰。"
"走!"王賁一把抓起佩劍,"現(xiàn)在就去挨家敲門。"
第一戶是村口的張木匠。門縫里露出半張驚恐的臉:"老李頭你瘋了?帶著官差......"
"看清楚!"老丈猛地扯開王賁的外袍,露出里面繡著王家猛虎紋的里衣,"這是滅國的王老將軍親兒子!"
王賁"鏘"地拔出半截佩劍,寒光映在張木匠臉上:"田家搶你女兒的事,要不要討個公道?"
張木匠的嘴唇劇烈顫抖,突然拉開門撲倒在地:"將軍救我!"
第二戶是賣油的周寡婦。她聽完來意,轉(zhuǎn)身從水缸底下摸出件血衣:"這是我家男人被活活打死時穿的......"
當走訪到第五戶時,隊伍已經(jīng)壯大。
被田家打斷腿的孫鐵匠拄著拐杖加入,女兒被搶走的趙貨郎抱著地契跟來,連八十歲的陳婆婆都捧著被燒毀的房契顫巍巍走在最后。
王賁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看著越聚越多的人群。火把的光亮照在每一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那些躲閃的眼神中,既有恐懼,又隱隱透著期待。
"把村里人都叫來!"王賁對身邊的年輕羽林衛(wèi)下令,"就說王翦的孫子要替他們討個公道!"
很快,打谷場上擠滿了人。王賁注意到幾個田家的家丁也混在人群中,正陰冷地打量著這邊。他冷笑一聲,故意提高嗓門:
"鄉(xiāng)親們!我是王賁,王翦的兒子!"
人群中頓時響起低低的驚呼。王翦的威名,在關(guān)中無人不知。
王賁"唰"地抽出佩劍,劍鋒在月光下寒光凜凜:"這把劍,是陛下親賜給我父親的!今日,我要用它為你們討個公道!"
他環(huán)視眾人,聲音鏗鏘:
"我知道你們怕什么。怕田家報復(fù),怕官府不管,怕告了也白告!"
人群中的竊竊私語漸漸安靜下來。
"但今日不同!"王賁從懷中取出縣令令牌,"新來的方大人帶著陛下的密令,就是要徹底整治藍田!"
他走到一個駝背老人面前:"老伯,你兒子是怎么死的?"
老人渾身發(fā)抖,不敢開口。
王賁突然單膝跪地:"我以王家列祖列宗起誓,今日所言,必為你們討回公道!"
老人終于崩潰大哭:"我兒...我兒只是說了句田家收租太重,就被活活打死了啊!"
像是打開了閘門,壓抑多年的哭訴瞬間爆發(fā):
"我閨女被田四搶去當丫鬟,三個月就......"
"我家五畝好田,硬說是荒地......"
"交不起租子,他們把我家的鍋都砸了......"
王賁一一記下,突然高聲道:"明日辰時!愿意作證的,明天就去縣衙!!"
王賁站在人群中央,面容堅毅。他抬手示意眾人安靜,聲音沉穩(wěn)有力:
"諸位父老鄉(xiāng)親,不必擔憂田家報復(fù)!"
他轉(zhuǎn)身指向身后肅立的羽林衛(wèi)——這些精銳甲士手持長戟,目光如炬,在夜色中宛如一堵鐵壁。
"從現(xiàn)在起,羽林衛(wèi)會保護所有作證的百姓!"
村民們面面相覷,眼中的恐懼漸漸被希望取代。幾個年輕人攥緊拳頭,低聲道:"娘的,豁出去了!"
就在這時,村口傳來一陣銅鑼聲。
"新縣令有令!凡有冤情者,皆可入衙申訴!"
人群分開,只見李柒帶著幾名羽林衛(wèi)大步走來,手中銅鑼敲得震天響。他一眼看到王賁,立刻上前躬身行禮:"王將軍、額,王主簿!"
王賁點頭:"李柒,你怎么來了?"
李柒咧嘴一笑:"方大人讓我?guī)烁鞔逍麄鳎瑳]想到在這兒碰上您。"他掃了眼周圍聚集的百姓,壓低聲音,"看來您這兒收獲不小?"
王賁拍了拍懷中的狀紙:"證據(jù)確鑿,明日升堂,田家跑不了!"
李柒會意,立刻轉(zhuǎn)身對百姓高聲道:
"諸位鄉(xiāng)親!我是縣衙令史李柒!"
他"咣"地又敲了一記銅鑼,震得幾個躲在人群后的田家眼線一哆嗦。
"新來的方縣令說了,明日開堂,專審田家惡行!凡到場作證者,賞粟米三斗!凡提供鐵證者,免賦一年!"
他故意提高嗓門,讓躲在暗處的田家爪牙聽個清楚:
"縣衙內(nèi)外全是羽林衛(wèi),田家的人——一個也別想搗亂!"
這話一出,村民們的膽子更大了。有人高喊:"我這兒有田家強占我地的證據(jù)!"另一個人叫道:"我知道田家把糧食藏在哪兒!"
遠處,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倉皇逃離,顯然是回去給田家報信了。
王賁冷笑一聲,對李柒道:"你繼續(xù)按計劃宣傳,我去別的村子轉(zhuǎn)轉(zhuǎn)。"
李柒抱拳:"明白!"
他轉(zhuǎn)身又敲起銅鑼,帶著羽林衛(wèi)往下一個村子走去,洪亮的聲音在夜色中回蕩:
"新縣令開堂審案嘍——有冤的伸冤,有仇的報仇!"
看著這個村子已經(jīng)被調(diào)動起來,王賁覺得去下一個村子。而第一次見面的老丈則是自告奮勇的要上前領(lǐng)路。
夜風微涼,王賁翻身上馬,身后跟著十余名羽林衛(wèi),
老丈拄著木棍站在最前頭,渾濁的雙眼此刻卻炯炯有神。
"將軍,往東五里是劉家坳,我親家住在那邊。"老丈指著遠處隱約的燈火,"那村子被田家坑得更慘,連祖墳的地都被強占了!"
王賁點頭:"走!"
到天色變暗時,王賁已帶著老丈走了三個村子。
當他們在最后一個村子——榆樹屯收集完證詞時,天色已經(jīng)大暗。
王賁回頭望去,只見身后跟著黑壓壓一大片百姓,火把的光亮綿延數(shù)里,宛如一條火龍。
老丈累得直喘,卻笑得暢快:"將軍,老漢活了大半輩子,頭一回見這場面!"
王賁望著身后的人群,忽然想起臨行前方銘說的話:
"記住,我們要的不是一兩個證人......"
"是要讓整個藍田都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