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小師叔 第77章 玄青罰站

三清殿前那場由“省卻禍端”引發(fā)的風(fēng)暴余波，如同最凜冽的極地寒風(fēng)，席卷了整個逍遙宗，凍得人心頭發(fā)顫。

黃石公被抬回百草秘境時，已是氣若游絲，老臉灰敗，口中反復(fù)念叨著“靈氣太飽……命數(shù)……強盜……”等破碎詞句，如同魔怔。逍遙宗付出了珍藏的三株“萬年血玉參”外加十瓶頂級“蘊神紫府丹”的慘痛代價，才勉強平息了這位大能“告上九天仙盟”的滔天怒火。即便如此，百草秘境與逍遙宗之間那點脆弱的香火情，也徹底宣告終結(jié)，日后丹閣再想求購頂級靈植，怕是難如登天。

云崖子掌教在交割賠償時，握著儲物袋的手抖得如同風(fēng)中殘燭，只覺得心肝肺肺腎都在滴血。他看著黃石公被抬走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袖里乾坤，最后想想翠微苑里那位真正意義上的“禍端源頭”……一股前所未有的、混雜著憋屈、肉痛、無奈以及一絲絲絕望的無力感，如同藤蔓般將他死死纏繞。

清風(fēng)子祖師將自己關(guān)在藏經(jīng)閣頂層，對著滿屋子的古籍玉簡，睿智的老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懷疑人生”的表情。他試圖從浩瀚典籍中尋找一絲能解釋“靈氣太飽遭雷殛”、“琉璃易碎生禍端”這等“天道歪理”的蛛絲馬跡，最終只收獲了一地揉碎的廢紙和兩個愈發(fā)腫脹的黑眼圈。畢生所學(xué)，在玄龍前輩的“護短神邏輯”面前，脆弱得如同窗戶紙。

紫霄真人把自己關(guān)在烈陽峰演武場，對著那根千年玄鐵打造的試功柱瘋狂傾瀉雷火劍氣，轟得整個山峰都在顫抖，煙塵彌漫。弟子們遠遠躲著，只聽到自家?guī)熥鹉侨缤軅瞳F般的咆哮在煙塵中回蕩：“命數(shù)！命數(shù)！俺讓你命數(shù)！省禍端！省你姥姥的禍端！” 發(fā)泄了小半日，魁梧的身軀才疲憊地停下，虬髯被汗水浸透，眼神卻依舊憋屈得發(fā)紅。道理講不過，打又打不過，這口氣，堵得他肺管子生疼！

靈韻真人依舊閉關(guān)不出，丹閣大門緊閉。但據(jù)負責(zé)送藥的弟子說，每次靠近師叔靜室，都能聽到里面壓抑的、如同幼獸悲鳴般的啜泣聲，令人聞之心碎。那株被踩扁的九葉蘊神芝殘骸，被她用最好的寒玉匣盛著，日夜抱在懷里，仿佛抱著夭折的幼子。丹閣上下，籠罩在一片凄風(fēng)苦雨之中。

整個逍遙宗，如同被抽干了精氣神，陷入了一種死氣沉沉的、劫后余生般的壓抑。所有核心高層默契地不再提“幼尊”、“教導(dǎo)”、“安置”等字眼，仿佛那個名字本身就是一個禁忌的詛咒。翠微苑成了宗門地圖上被無形紅筆圈出的絕對禁區(qū)，除了必要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物資運送，無人敢靠近半分。連苑中那棵千年朱果樹，都仿佛感受到了這股壓抑，枝葉都蔫巴了幾分。

翠微苑，攬翠軒。

午后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暖玉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靈泉水車發(fā)出單調(diào)的潺潺聲，更添幾分靜謐。

歐衛(wèi)趴在寬大的云床上，小屁股撅著，兩只小腳丫在空中晃悠。他面前攤著一本巨大的、封面描繪著各種奇花異草、色彩斑斕的圖冊——《萬靈本草圖譜（幼兒啟蒙版）》。這是靈韻真人在閉關(guān)前，強忍著心痛，命弟子緊急趕制出來的“幼尊專屬安撫物資”之一。

小家伙顯然對上面那些畫得惟妙惟肖的花花草草興趣缺缺。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百無聊賴地戳著圖冊上一朵畫得格外嬌艷的“霓裳花”，小嘴撅得能掛油瓶。

“花花……不好玩……” 歐衛(wèi)嘟囔著，大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尋找著新樂子。他的目光掃過軒內(nèi)角落堆著的、由云崖子等人搜羅來的各種新奇玩具：會自己蹦跶的玉蟾蜍（被歐衛(wèi)摔斷了一條腿）、能發(fā)出悅耳鳥鳴的竹哨（吹了幾次嫌吵扔了）、閃爍著柔和星光的夜明珠（滾到床底找不到了）……最終，落在了窗邊矮幾上。

矮幾上，靜靜地放著一尊尺許高的墨玉麒麟鎮(zhèn)紙。麒麟造型古樸威猛，腳踏祥云，鱗甲分明，雙目鑲嵌著細小的紅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威嚴的光芒。這是清風(fēng)子祖師壓箱底的珍藏之一，據(jù)說蘊含一絲上古瑞獸氣息，有鎮(zhèn)宅安神之效，如今也被貢獻出來“安撫”幼尊。

歐衛(wèi)的大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這黑黑的大狗狗（他暫時無法理解麒麟和狗的區(qū)別）！看起來好威風(fēng)！比草編小狗氣派多啦！

小家伙立刻把圖冊一推，骨碌一下從云床上爬下來，噔噔噔跑到矮幾邊，踮起腳尖，伸出小手就去抓那尊墨玉麒麟。

麒麟鎮(zhèn)紙入手沉甸甸的，冰涼溫潤。歐衛(wèi)覺得手感很好，小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學(xué)著苑里雜役弟子擦洗石雕的樣子，用小手在麒麟光滑的背脊上用力擦了擦，嘴里還煞有介事地嘟囔：“擦擦……亮亮……”

擦了幾下，他覺得不過癮。這大狗狗怎么不會動呢？他記得鎮(zhèn)上廟門口的石獅子，就有小孩子騎在上面玩。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歐衛(wèi)的小腦袋瓜里升起。他左右看看，玄青伯伯閉著眼睛坐在那邊的蒲團上，一動不動。小家伙膽子更大了。他抱著沉重的墨玉麒麟，吭哧吭哧地拖到云床邊，然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試圖把這尊威風(fēng)凜凜的“大狗狗”往軟綿綿的云床上搬！

“嘿咻！嘿咻！” 小家伙小臉憋得通紅，使出吃奶的勁兒。

就在這時——

“衛(wèi)衛(wèi)。”

一道低沉平緩的聲音，如同古井微瀾，在靜謐的軒內(nèi)響起。

歐衛(wèi)的動作猛地一僵！小身子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抱著沉重的墨玉麒麟，保持著撅屁股用力的姿勢，僵硬地、一點點地扭過小腦袋。

玄青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正平靜地落在他和他懷里那尊被折騰得有些歪斜的墨玉麒麟上。目光無波無瀾，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力。

小家伙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籠罩全身，比在劍閣被那些大劍劍嚇到時還要沉重！他小臉上的興奮和得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被“抓包”的驚慌和心虛。小手一松——

哐當(dāng)！

沉重的墨玉麒麟脫手掉落，砸在暖玉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幸好玉質(zhì)堅硬，并未碎裂，只是麒麟的一只耳朵磕掉了一小塊玉屑。

歐衛(wèi)被這聲響嚇得渾身一抖，小嘴一癟，烏溜溜的大眼睛里迅速彌漫起水汽，帶著哭腔喊了一聲：“玄青伯伯……” 聲音又小又委屈，像只受驚的幼獸。

玄青并未看那掉落的麒麟，深邃的目光依舊平靜地落在歐衛(wèi)身上。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站起身。

墨袍垂落，身姿挺拔如孤峰。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生命層次本源的、浩瀚如淵的威壓，如同沉睡的巨龍睜開了眼睛，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雖然這威壓極其內(nèi)斂，并未刻意針對歐衛(wèi)，但那種源自血脈、靈魂深處的絕對威嚴，依舊讓小小的孩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壓力。

攬翠軒內(nèi)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靈泉水車的潺潺聲消失了，窗外的鳥鳴也仿佛被掐斷。光線似乎都黯淡了幾分，所有的聲音和色彩都被那無形的威嚴所吞噬、壓制。

歐衛(wèi)只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小小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發(fā)抖。他看著玄青伯伯一步步走近，那高大的身影在眼前投下巨大的陰影，仿佛要將自己完全籠罩。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小嘴張開，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洶涌滾落。

玄青走到歐衛(wèi)面前，停下腳步。他并未彎腰，只是微微垂眸，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眼前這個瑟瑟發(fā)抖、淚流滿面的小不點。那目光深邃，平靜，卻帶著一種審視和……一絲難以察覺的失望？

小家伙被這目光看得心頭發(fā)慌，巨大的委屈和害怕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小身子一軟，就想撲過去抱住玄青的腿尋求庇護。

然而，就在他小身子前傾的瞬間——

玄青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是一只骨節(jié)分明、修長有力的手指，指尖仿佛蘊藏著能點碎星辰的力量。這根手指，并未觸碰歐衛(wèi)，只是極其隨意地、隔空朝著攬翠軒內(nèi)光線最昏暗、最不起眼的西北墻角……輕輕一點。

嗡！

一股無形的、難以言喻的法則之力瞬間降臨！

歐衛(wèi)只覺得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間包裹了自己小小的身體，將他從原地“拎”了起來！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托著，他小小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輕飄飄地飛了起來，越過寬大的云床，越過散落的玩具，最終……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那個光線昏暗的墻角里！

雙腳剛一沾地，那股托著他的力量便消失了。但歐衛(wèi)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如同被釘在了原地！雙腳像是生了根，牢牢地粘在暖玉地板上！無論他如何用力掙扎、扭動小身子，都無法移動分毫！連想撲倒在地上打滾都做不到！

“嗚……玄青伯伯……放開衛(wèi)衛(wèi)……衛(wèi)衛(wèi)不敢了……嗚嗚嗚……” 歐衛(wèi)徹底慌了，小臉上涕淚橫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朝著玄青的方向伸出小手，充滿了無助和哀求。他從未被如此“對待”過！不能動！不能跑！只能站在這個黑黢黢的墻角里！這比被那些兇巴巴的爺爺們盯著還要可怕！

玄青對歐衛(wèi)撕心裂肺的哭求置若罔聞。他深邃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墻角那小小一團哭得渾身顫抖的身影，又掠過地上那尊歪倒的墨玉麒麟，最終收回。他不再看歐衛(wèi)，轉(zhuǎn)身，步履沉穩(wěn)地走回自己的蒲團，重新盤膝坐下，墨袍垂落，再次閉上了眼睛。

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罰站”舉動，只是拂去了一片塵埃般微不足道。

攬翠軒內(nèi)，只剩下靈泉水車重新響起的潺潺流水聲，以及墻角處歐衛(wèi)那委屈、恐懼、不解到極致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哇——！！！玄青伯伯壞！放開衛(wèi)衛(wèi)！衛(wèi)衛(wèi)不要站在這里！嗚嗚嗚……黑黑的……衛(wèi)衛(wèi)害怕……哇——！！！”

小家伙的哭聲極具穿透力，充滿了純粹的悲傷和控訴，如同受傷幼獸的悲鳴，在靜謐的翠微苑內(nèi)回蕩，傳出很遠很遠……

攬翠軒外，回廊拐角。

兩名負責(zé)今日輪值、侍奉在軒外的丹閣女弟子，正屏息凝神，如同兩尊玉雕般侍立著。她們的任務(wù)很簡單：幼尊若有呼喚，立刻響應(yīng)；若無呼喚，則絕對安靜，連呼吸都要放輕，以免驚擾了軒內(nèi)的玄龍前輩和幼尊。

突然！

軒內(nèi)毫無征兆地響起了幼尊驚天動地的嚎啕大哭！那哭聲之凄慘、之委屈、之無助，如同被全世界拋棄了一般！

緊接著，便是那一聲石破天驚的——“玄青伯伯壞！”

轟——！！！

兩名女弟子只覺得腦袋里像是被萬鈞巨錘狠狠砸中！瞬間一片空白！嬌軀劇震，俏臉血色盡褪！

玄……玄龍前輩……壞？！

幼尊……在罵……玄龍前輩？！！

這個認知如同最恐怖的域外天魔，瞬間沖垮了她們所有的理智和承受能力！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抗拒的寒意瞬間將她們凍結(jié)！兩人如同被施了最高階的定身術(shù)，僵在原地，連眼珠都無法轉(zhuǎn)動！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胸而出！無盡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們！

其中一名膽子稍小的女弟子，只覺得眼前一黑，雙腿一軟，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接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的面人兒，軟軟地癱倒在地，暈死過去！手中的托盤連同上面精致的靈果點心，“哐當(dāng)”一聲摔在地上，滾得到處都是。

另一名女弟子勉強還站著，但也是搖搖欲墜，牙齒咯咯作響，上下碰撞，如同置身于萬年冰窟之中。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發(fā)出一絲聲音引來滅頂之災(zāi)！幼尊……竟然……竟然在罵那位前輩……這……這簡直比聽到護宗大陣叛變投敵還要驚悚一萬倍！

幼尊驚天動地的哭嚎和那句石破天驚的“玄青伯伯壞”，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萬鈞巨石，瞬間在翠微苑內(nèi)掀起滔天巨浪！

嗖！嗖！嗖！

三道顏色各異的遁光，如同受驚的兔子，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從苑中不同角落激射而來，精準無比地砸落在攬翠軒外的回廊上！正是掌教云崖子真人、清風(fēng)子祖師以及被硬拉來“坐鎮(zhèn)”的紫霄真人！他們顯然也是被那哭聲和驚天之語嚇得魂飛魄散，第一時間趕來查看（或者說準備收尸）。

三人落地，一眼就看到了癱倒在地暈死過去的女弟子、摔了一地的靈果點心，以及另一名如同風(fēng)中殘燭、抖得不成樣子的女弟子。

“怎么回事？！”云崖子聲音都劈了叉，臉色煞白如紙。

“幼……幼尊……在哭……罵……罵前輩……壞……” 那勉強站著的女弟子牙齒打顫，語無倫次，手指抖抖索索地指向緊閉的軒門。

轟隆——！！！

如同五道九天劫雷同時劈在三人天靈蓋上！

云崖子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差點步了那女弟子的后塵！清風(fēng)子祖師睿智的老臉?biāo)查g血色褪盡，白須都在無風(fēng)自動！紫霄真人鋼針般的虬髯根根倒豎，銅鈴大的眼珠子差點從眼眶里瞪出來！

罵……罵玄龍前輩壞？！

這……這已經(jīng)不是闖禍了！這是要拉著整個逍遙宗一起灰飛煙滅啊！！！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三人的心臟！他們甚至不敢用神識去探查軒內(nèi)的情況！生怕看到的是一具小小的、冰冷的尸體！更怕那位前輩的滔天怒火會瞬間降臨，將整個翠微苑乃至逍遙宗夷為平地！

“前……前輩息怒！幼尊……幼尊童言無忌！無心之失！無心之失啊！” 云崖子噗通一聲跪倒在軒門外，聲音帶著哭腔，對著緊閉的門扉連連叩首，姿態(tài)卑微到了塵埃里！

“前輩開恩！幼尊年幼無知！絕非有意冒犯！” 清風(fēng)子祖師也連忙跟著跪下，睿智全無，只剩下無盡的惶恐。

“俺……俺老紫……前輩！手下留情啊！孩子不懂事！要罰罰俺老紫！” 紫霄真人也噗通跪下，魁梧的身軀伏在地上，聲音甕聲甕氣，充滿了焦急和一種豁出去的悲壯。

三人跪在門外，磕頭如搗蒜，口中反復(fù)哀求，額頭很快在堅硬的暖玉地板上磕出了血印子。巨大的恐懼和絕望籠罩著他們，幼尊那句“壞”字，如同懸在頭頂?shù)臍缰畡ΓS時可能落下！

軒內(nèi)，歐衛(wèi)驚天動地的哭嚎還在繼續(xù)，夾雜著“放開衛(wèi)衛(wèi)”、“黑黑的”、“衛(wèi)衛(wèi)害怕”等破碎的控訴。

而玄青，依舊端坐蒲團之上，閉目神游，對外面驚天動地的哀求哭嚎置若罔聞，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只有墻角那小小的、被禁錮在原地、哭得撕心裂肺的身影，證實著方才那石破天驚的“罰站”并非幻覺。

時間在恐懼與哭嚎中艱難地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哭累了，或許是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哭喊玄青伯伯都不理他，墻角里的歐衛(wèi)哭聲漸漸弱了下去，變成了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小家伙哭得小臉通紅，眼睛腫得像桃子，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他小小的身子依舊被無形的力量釘在墻角，動彈不得，只能委屈巴巴地吸著鼻子，小肩膀一聳一聳。

軒外的哀求聲也漸漸平息。云崖子三人額頭帶血，身心俱疲地跪伏在地，如同等待最終宣判的死囚，眼神空洞而絕望。整個翠微苑，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劫后余生卻又無比壓抑的死寂。

就在這死寂即將把人逼瘋之際——

攬翠軒的門，無聲地開了。

玄青墨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他神色平靜無波，深邃的目光掃過門外跪伏一地、狼狽不堪的三人，又掠過暈倒的女弟子和散落的狼藉，最終，落在了墻角那個還在抽抽搭搭、小身子微微發(fā)抖的小小身影上。

他沒有說話，只是對著墻角的方向，極其隨意地……抬了抬手指。

墻角處，歐衛(wèi)只覺得渾身一輕！那股將他牢牢釘在原地的無形力量瞬間消失了！雙腳恢復(fù)了自由！

小家伙愣了一下，隨即如同受驚的小鹿，邁開小短腿，用盡全身力氣朝著玄青撲了過去！一頭撞進玄青懷里，兩只小手死死抓住玄青的墨色袍襟，小臉埋在他堅實的胸口，放聲大哭起來：“嗚嗚嗚……玄青伯伯……衛(wèi)衛(wèi)錯了……衛(wèi)衛(wèi)不敢了……嗚嗚……不要罰衛(wèi)衛(wèi)……黑黑的……衛(wèi)衛(wèi)怕……”

這一次的哭聲，不再有控訴，只剩下無盡的委屈、害怕和認錯的討好。

玄青低頭，看著懷里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家伙。他寬大的手掌抬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最終還是輕輕落在了歐衛(wèi)柔軟的發(fā)頂，揉了揉。

“嗯。”低沉平緩的聲音響起，只有一個簡單的音節(jié)，卻仿佛帶著某種承諾。

他抱著依舊在抽噎的歐衛(wèi)，不再理會門外呆若木雞的三人，轉(zhuǎn)身，墨袍微揚，重新走回了攬翠軒。沉重的軒門，再次無聲關(guān)閉。

門外，云崖子、清風(fēng)子、紫霄三人保持著跪伏的姿態(tài)，如同三尊被風(fēng)化的石雕。額頭上的血痕已經(jīng)凝固，老臉上混雜著劫后余生的茫然、難以置信的震撼以及一種世界觀被徹底重塑的呆滯。

罰……罰站？

那位深不可測、一念可令萬劍寂滅、一語可定靈植生死的玄龍前輩……用凡俗夫子懲罰頑童的“罰站”……來管教幼尊？

還……還成功了？！

巨大的荒謬感和強烈的違和感，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將他們徹底淹沒。

紫霄真人抬起沾著泥土和血跡的大手，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齜牙咧嘴。他茫然地看向同樣呆滯的云崖子和清風(fēng)子，虬髯抖動，甕聲甕氣地問出了一個靈魂問題：

“掌教師兄……清風(fēng)子師兄……俺……俺剛才是不是……眼花了？還是……被幼尊那聲‘伯伯壞’……給嚇傻了？”

云崖子張了張嘴，喉頭滾動了好幾下，最終只發(fā)出一聲含義復(fù)雜、包含了萬般滋味的悠長嘆息：

“唉………………”

這聲嘆息，如同為這場匪夷所思、卻又驚心動魄的“玄青罰站”事件，畫上了一個余韻悠長、荒誕至極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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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