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宅子已經被林疏月買了下來。
院子很大,廂房也多,林家一家人暫住三天,根本沒什么問題。
而那些來支持她的商會朋友們,林北望也在城中最大的酒樓包了筵席,等這里安頓完畢,就會過去赴宴,請大家吃飯。
林疏月眼看天色不早了,便讓父親兄弟們先過去了。
自己則是留在家里,陪母親一起收拾東西。
施韻柔看著她清瘦下去的小臉,目光里滿是心疼。
她拉過林疏月忙忙碌碌的手,道:“先別忙活了,坐著歇一會兒吧。”
春曉和碧柳幾人也在幫著收拾,聞言春曉抬頭笑道:“對,小姐和夫人坐著休息一下,我去沏幾杯茶,你們坐著慢慢喝,聊會兒天,這些東西交給我們收拾就夠了。”
碧柳也連忙點頭。
“先前宅中的東西都是好的,只需將衣物床鋪整理一下,不麻煩的,交給我們就好。”
施韻柔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春曉往外跑去。
林疏月見狀,也笑了笑。
碧柳很有眼力見,便帶著丫鬟們出去打掃院子了,把屋里的空間全部留給她們母女二人。
四周安靜下來。
施韻柔握著林疏月的手,這才紅了眼眶。
林疏月沒想到母親會哭,一時慌了手腳。
“娘,您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拿手帕去幫施韻柔擦眼淚。
施韻柔接過手帕,摁了摁眼角,然后笑道:“我沒事,就是想到你這段時間所受的苦,我就好恨,都怪娘,沒有看清那謝知凜的為人就允你們成親,害你跳進這虎狼窩……”
林疏月連忙安慰。
“不是娘的錯,也不是爹的錯,人會偽裝,別說你們,我也沒有看出來他是那樣一個人。”
“不過好在我現在和離了不是嗎?難道娘嫌棄我是和離過的人,怕我壞了家里的名聲,不喜我歸家?”
她故意這么說。
果然,施韻柔連聲解釋:“哪有,你能回來,我高興還來不及。”
林疏月噗嗤一聲笑出來。
“那不就得了。”
她依偎進施韻柔的懷中,感受著母親香香軟軟的懷抱,依念道:“能再見到父親母親,再這樣抱著娘,我已經很高興了,真的,我別無所求,只愿一家人平平安安,永遠在一起就好。”
施韻柔并沒有聽出她話里的不對勁。
只當她說的‘再見到’,是指分離的這幾個月。
殊不知,林疏月說的是一生。
施韻柔笑了笑,很快想到什么。
她推開林疏月,正色看著她關心道:“之前我聽春曉說,你之所以會識破謝家人的陰謀,是因為你做了個夢。”
“她急急躁躁,再加上當時情況不明朗,我也沒有細問。”
“你現在跟娘親說說,是個什么樣的夢?夢里謝家人都對你做了什么?”
林疏月一僵。
做夢的說詞,原本是為了堵春曉和碧柳的口。
兩人都很聽她的話,她說什么就是什么。
可現在……
娘親問起,她要怎么說?
如實說出前世發生的一切,她怎么忍心呢?
她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父母家人,哪怕只是讓他們心疼,她都舍不得。
林疏月抱著施韻柔的胳膊,撒嬌道:“娘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您就別問了。 ”
施韻柔道:“不問怎么行,謝家……”
“好了好了,女兒好不容易離開那個鬼地方,您就別提這兩個字了行不行,聽著晦氣!”
她故作無理取鬧。
施韻柔一頓,看著她嬌憨的模樣,到底還是嘆了口氣。
“行行行,娘親不問,以后咱們家月月啊,就跟著娘親,娘親去哪兒你就去哪兒,娘親教你做生意,以后哪怕是女戶,咱們也能自己立起來,好不好啊?”
林疏月眼睛一亮,“當真?”
“那還能有假?”
她頓時撲進了施韻柔的懷中,感動道:“娘親,你怎么這么好啊,女兒有您這樣的娘真是太幸福了……”
施韻柔被她逗得忍不住發笑。
母女倆在房間笑鬧起來。
而此時,山水居內。
裴行淵沒有去謝家。
有陳青鋒從中斡旋,再加上林疏月的智謀,與林家所有人及兩個商會的支持,哪怕是嚴和風在,也不敢拿林疏月怎么樣。
他身份特殊,去那里除了給她招來麻煩,起不了太大作用。
門輕輕被人叩響。
是榮伯。
裴行淵沉聲道:“進來吧。”
榮伯推開門,頂著那滿臉燒傷的疤,慢慢往里走來。
他年紀大了,腿腳不太好,走路的姿勢也有些怪異,裴行淵微微蹙了下眉。
“最近福仙姑姑有研究出什么新藥嗎?她上次說,你的腿能治。”
榮伯笑了笑。
臉被燒傷以后,不笑的時候便已經很恐怖了,笑起來只會更加恐怖。
但裴行淵早就習慣了。
榮伯道:“老奴的腿是陳年舊傷了,治不好就算了,福仙……她也不容易。”
裴行淵輕哼一聲。
沒說什么,接過榮伯遞過來的折子,翻看起來。
山水居所存放的折子,與錦衣衛無關。
是不夜天那邊的事情。
榮伯見他專心做事,眼眸微微垂了垂,忽然說道:“老奴剛才聽山下來的消息,說林姑娘已經離開謝府了。”
“嗯。”
裴行淵沒有抬頭,目光仍舊落在那折子之上。
仿佛根本不關心榮伯說的。
榮伯猶豫了一下,又道:“謝家欠了林姑娘二十八萬兩銀子,說是三天內歸還,林姑娘他們一家現在就住在澹月居,估計等拿到這筆銀子后,就會離開冀州了。”
裴行淵忽然一頓。
他抬眸看著榮伯,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起來。
“二十八萬兩?你確定謝家能拿得出來?”
榮伯也是一愣。
裴行淵譏誚的道:“謝家現在窮得只怕都愁米下鍋了吧,他們答應條件,三天內拿出二十八萬兩,保不齊就是包藏禍心。”
說到這兒,他忽然停住。
心里升起一個很不好的預感。
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
榮伯觀察著他的臉色,緩聲問:“少主,怎么了?”
裴行淵緊繃著臉,想到心中那個猜測,忽然什么也沒說,起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