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外科辦公室里,白熾燈管嗡嗡作響,李建國正拿著外套準備下班,門卻被猛地推開。
“林醫(yī)生?”李建國眉頭一皺,看著沖進來的林修遠,手中還抱著一塊寫滿數(shù)據(jù)的白板,“你這是……”
“老吳必須立刻開胸探查。”林修遠喘著粗氣,“否則活不過一個小時。”
李建國臉色微沉:“你說的是主動脈夾層?可CT還沒出結果。”
“等不起。”林修遠將白板舉起來,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病人的生命體征變化曲線、血壓趨勢、心率波動,還有幾個紅色標記的重點指標。
他指著最上方一行數(shù)字:“210/130mmHg,重度高血壓;每分鐘130次的心率,加上意識模糊、四肢冰冷、呼吸急促——這些癥狀已經足夠指向急性主動脈夾層!”
李建國目光掃過那些數(shù)據(jù),眼神微微凝重。
就在這時,門口又傳來腳步聲。
王志斌冷冷地走進來,嘴角帶著幾分譏諷:“林醫(yī)生,你現(xiàn)在是實習醫(yī)生吧?一個剛畢業(yè)的小子,也敢在沒有影像確診的情況下做這么大的決定?要是病人死在手術臺上,誰來負責?”
林修遠緩緩轉頭看向他,眼神平靜卻鋒利:“我來負責。”
空氣瞬間寂靜無聲。
李建國望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實習醫(yī)生,心中五味雜陳。
他曾見過太多醫(yī)生猶豫不決,甚至為了規(guī)避風險而錯過最佳搶救時機。
眼前這個年輕人,倒是有一股難得的魄力。
但他不能因為一句話就輕易同意這樣一臺高風險手術。
“說說你的依據(jù)。”李建國沉聲道。
林修遠沒有絲毫遲疑,迅速翻開手中的病例本,一邊指著手寫記錄一邊解釋:
“主動脈夾層早期癥狀非常隱匿,常規(guī)檢查難以捕捉,但血流動力學變化會先于影像顯現(xiàn)。老吳入院后血壓持續(xù)飆升至210/130,伴有劇烈胸痛和四肢冰冷,這說明外周灌注已經開始惡化。”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此外,他的疼痛性質為撕裂樣放射痛,從胸骨后直達背部,這與夾層破裂位置高度吻合。最關鍵的是,他在使用藥物鎮(zhèn)痛后反而出現(xiàn)心率加快、血壓升高,這是典型的‘假性鎮(zhèn)痛’反應——掩蓋了病情本質,反而加速了夾層破裂的風險。”
李建國聽得越來越認真。
林修遠接著補充:“傳統(tǒng)CT檢查需要轉運,過程中極可能因血壓波動導致血管進一步撕裂。與其冒這個險,不如直接上手術臺,在術中通過超聲探查明確病變部位。”
王志斌嗤笑一聲:“聽起來像是你自己編的一套理論吧?萬一不是夾層呢?你就毀了一個無辜的病人!”
林修遠冷冷掃了他一眼:“如果真的是夾層,等CT出來人就已經死了。”
屋內一片沉默。
李建國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他確實有經驗判斷,也有理論支撐,更難能可貴的是那一份毫不猶豫的責任擔當。
就在他思索之際,門外忽然傳來一道清冷女聲:
“從他的呼吸節(jié)律和血壓波動來看,確實符合夾層早期表現(xiàn)。”
眾人回頭,只見高曉琳站在門口,手中還拿著剛剛記錄的生命體征數(shù)據(jù)表。
她冷靜地補充道:“我已經做了初步麻醉評估,若現(xiàn)在立即手術,患者仍有足夠的生理儲備承受麻醉打擊。”
李建國的眼神終于有了些松動。
但他也知道,有時候,醫(yī)者面對死亡,不是靠儀器確認才敢出手,而是靠判斷、勇氣,以及對生命的敬畏。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點頭:“好。”手術室內,無影燈高懸,器械臺上的金屬器具泛著冷光。
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卻無法掩蓋此刻空氣中凝結的緊張。
林修遠站在主刀位右側,神情專注,雙手已戴上手套,目光緊鎖著正在被切開的胸腔。
李建國持刀穩(wěn)健,劃開皮膚與肌肉層后,動作迅速而精準地分離縱隔組織,隨著胸腔被緩緩撐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見升主動脈根部赫然出現(xiàn)一道長約三厘米的撕裂口,鮮血正從裂縫中緩緩滲出,仿佛隨時會爆裂開來。
若再晚十分鐘,后果不堪設想。
“天啊……真的夾層!”王志斌喃喃低語,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李建國眼神一凝,立即調整手術方案:“準備人工血管置換!麻醉科,穩(wěn)住血壓!”
“是!”高曉琳立刻回應,她的眼神中透出一絲敬佩,“林醫(yī)生,你判斷得太準了。”
林修遠沒有應聲,只是默默觀察著患者的血流動力學變化,腦海中飛快計算著下一步操作的風險和成功率。
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自滿的時候,真正的挑戰(zhàn)才剛剛開始。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手術室里一片肅然。
林修遠全程協(xié)助李建國完成血管置換、止血修復,并利用前世記憶中的“納米縫合技術”幫助減少術后并發(fā)癥風險。
蘇晚照在一旁配合護理,她的眼神始終追隨著林修遠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安心。
終于,在清晨五點零七分,手術順利完成。
病人生命體征平穩(wěn),轉入ICU觀察。
手術室外,晨曦初露,陽光透過走廊玻璃灑進來,給冰冷的醫(yī)院增添了一絲暖意。
林修遠摘下口罩,深吸一口氣,汗水早已濕透了他的刷手服。
他靠在墻邊閉上眼睛,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畫面:前世那些因誤診、因延誤治療而失去生命的患者,還有那個他曾無力拯救的蘇晚照……
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死于我的猶豫。
身后傳來腳步聲,蘇晚照端著一杯溫水走來,眼中滿是溫柔。
“辛苦了。”她輕聲道,“你知道嗎?剛才那臺手術,大家都對你刮目相看了。”
林修遠接過水杯,輕輕一笑:“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
她望著他的側臉,忽然覺得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那是經歷了生死后的沉穩(wěn),也是穿越時間的智慧。
這時,李建國也從手術室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些許疲憊,但更多的是興奮與贊賞。
他走到林修遠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難得柔和:“你救了他一命,也讓我重新認識了年輕醫(yī)生的價值。”
林修遠點頭微笑,沒說話。
而在一旁的王志斌,站在遠處角落,臉色鐵青,拳頭微微攥緊。
他原本以為這個實習生不過是運氣好罷了,沒想到他不僅敢冒險做決定,還能準確預測病情走向,甚至能協(xié)助完成一臺復雜的心臟手術。
這哪是一個實習醫(yī)生該有的能力?
他咬了咬牙,轉身離開,眼神中透出一抹陰郁。
清晨七點,交班會議準時開始。
會議室中,坐著數(shù)十名醫(yī)護人員,包括住院醫(yī)師、護士長以及各科室代表。
眾人還在低聲交談,討論昨夜的急診情況。
李建國推門而入,步伐穩(wěn)健,神情嚴肅,全場頓時安靜下來。
他站到會議桌前,目光掃過眾人,最終停在最角落里的林修遠身上。
“昨晚,我們完成了一臺高風險搶救手術。”他聲音洪亮的開口道,,“一個疑似急性主動脈夾層的病人,在未確診的情況下,被果斷推進手術室。很多人當時反對,認為這是拿病人的生命開玩笑。”
他頓了頓,環(huán)視一圈:“但結果證明,那位堅持手術的醫(yī)生是對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紛紛望向林修遠的方向。
李建國繼續(xù)說道:“林修遠,一名剛入職不久的實習醫(yī)生,他根據(jù)病人血流動力學變化、疼痛性質、鎮(zhèn)痛反應等臨床表現(xiàn),精準判斷為主動脈夾層,并提出‘術中超聲探查’的建議,成功避免了CT轉運過程中可能引發(fā)的致命風險。”
他的話音落下,整個會議室陷入短暫沉默。
隨后,低聲議論此起彼伏:
“實習醫(yī)生?怎么可能判斷得這么準?”
“他是不是以前在哪進修過?”
“難怪李主任親自來做這臺手術……”
李建國抬手示意眾人安靜,最后意味深長地說道:“這是一次成功的醫(yī)療決策,也是一堂生動的教學課。我希望大家都能記住,醫(yī)學的本質不只是依賴檢查報告,更需要醫(yī)者的判斷力、擔當和對生命的敬畏。”
他看著林修遠,緩緩點頭:“我很期待,你在未來的表現(xiàn)。”
窗外的陽光漸漸明亮起來,灑進會議室,映在林修遠平靜的臉龐上。
而真正的大幕,正在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