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再無交談,我默默地撐著雨傘,為解思悅擋雨,可惜傘太小,雨水飄飄,漸漸打濕了我的半邊肩膀。
解思悅微微地低著頭跟在我身邊走著,也不知道我淋在雨中。
等走到了「御香居」小區樓下,解思悅這才發現了我的肩膀濕透,并一個勁地為我拍打為我擰水。
我說:“不要緊的,待會兒進去換一件干的就好了。”然后搖搖頭,示意她不用再幫我又拍又擰的了。
解思悅抬眼看了看我,松開了手,沒有說話。
按上電梯,進了「御香居」以后,安飛也沒有出來客廳里迎接我們,想必是睡著了,或者是還在埋頭苦干。
我沒有去敲他房間的門,而是陪解思悅直接進了我的那個房間里面。
因為是長租,我與河莉都在那房間里備了好幾套可以隨時替換的衣服,于是我在衣柜里隨手拿了一件長袖襯衫,就去洗手間把身上濕的那件給換了。
出來,我準備走。
解思悅上前一把就將我抱住,她說:“顏啟,不要走……”
我明白她的意思。
但我不可以。
我慢慢地架開她抱著我的雙手,然后對她說:“思悅,別這樣。”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解思悅瞬即淚花冒了出來,“但是可不可以留下……就一晚,行不行……”
我面無表情地把頭搖了一下,我說:“思悅,我不能對不起河莉。”
“為什么?”不曾想,解思悅頃刻間兩腳一軟就蹲了下去,她交叉著雙手抱著自己的肩膀就這樣崩潰地埋頭哭了起來,“為什么幸福永遠都輪不到我……嗚……”
“別這樣,思悅,你快起來……”看著她哭,我也突然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她卻哭得更加悲傷了。
而這種悲傷,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都是發自真心而又實在的,絲毫不帶半點虛假。
我也只好屈膝下來,最后干脆盤腿坐在了地板之上,就這樣守在她的面前,一直默默地看著她哭泣。
除此之外,我覺得我什么都做不了。
時間滴答滴答地在不斷跳走,她的哭聲切切而凄涼。
哭了好久,她終于抬頭。
我遞紙巾給她,讓她擦眼淚。
接過紙巾,她一邊擦拭著一邊抽噎著聲音繼續帶著哭腔對我說:“你知道嗎顏啟,我從高中就開始喜歡你了……”
“高中?”我很驚訝也很疑惑。
“是的沒錯……高中就開始了對你的喜歡,而且是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解思悅繼續抽噎著,“可是你那時眼里全都是嘉嘉,根本就看不到我的存在,我也只能偷偷地看著你偷偷地喜歡著你,現在……好不……好不容易又重新遇見了你,不曾想,你又有了河莉……嗚……我為什么那么苦……”
我默然無語。
“重新遇見你我真的無以言表的快樂你知道嗎……所以……所以哪怕與你在一起,一分一秒我都覺得很幸福的,你又明白嗎……嗚……”解思悅再次說完,再次嘩啦下來一排眼淚。
“明白……”我安慰她道,“別急,你慢慢說,別被眼淚給嗆到了……先不哭……”
“嗚嗚……”解思悅仿佛就像堆積了萬年之久的壓抑,眼淚就根本沒法停下來,她還是激動地一直說個不停,“你就像那一座山,我怎么爬也爬不到,驚擾了你,我自己卻又沒有了所有退路……嗚……怎么辦……我越來越喜歡你了,越來越愛你了……怎么辦……嗚唔……”
“你很勇敢,真的很勇敢。”我惟其這樣無關痛癢地說道。
“所以請你不要不理我,不要轉身就裝作不認識我嫌棄我……”解思悅似是完全忽略掉我所講的話那樣,自顧自地繼續說著,“哪怕只能呆在你的身邊做你的情人我都愿意……”
“不能那樣的。”我惶恐地說道,“思悅,你不必這樣。我不值得……”
“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解思悅用紙巾醒了一把鼻涕,此時的她似乎狀態好了很多,聲音慢慢地恢復了一些正常,抽噎和哭腔也漸漸弱了下來。
“我也是認真的,”我說,“我堅決不能對不起河莉,你也知道,愛情它是自私的,能分享的那只能是性,而不是愛……”
“性與愛都無所謂,只要你能把你的心分享給我,哪怕是只有一點點,我都可以……”
“思悅,冷靜一下。”
“我很冷靜。”
“不可能的。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現在的你很傻很傻。”
“我知道我很傻,不用總有一天,我現在就已經知道了。可是愛這種東西,根本就沒法阻擋……再努力也沒用……”
“我們可以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與性與愛都無關,那樣不是更好嗎?”
“不。我不需要朋友,一個都不需要。我只需要一顆在意我的心……”
“可我給不了,你明白嗎?思悅……”
“那我就等你與河莉分手,一直等你。”
“這……”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說。”
“唉……”
我從地上撐了起來,然后把身體站直,接著走出了客廳。
坐在那沙發上,眼神開始渙散——
感情的世界旱的旱死澇的澇死,真不明白老天安排我的這些孽緣到底有何意義。
明明不是故意的,又要錯手害人,「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想想就很負罪。
“怎么辦?想點煙啊……”我躺在那沙發上,難受得朝自己說了一句。
過了很久,迷迷糊糊中,我犯起了困意。
眼睛卻在那半開半合之際,我看到解思悅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此刻的她,全身一絲不掛,就這樣直直地站著雙眸凝然地看著我,而我,就像剎那間被點了穴道一樣絲毫動彈不得。
我雙眼無神地看著她,心中竟無半分羞恥。
也無幾許波瀾。
不知為何,心臟與呼吸猶如突然停止。
她和河莉不一樣,完完全全是兩個不同的女孩。
卻又有著驚人的相似。
那就是愿意在我面前毫無保留。
但說到底,依然是不一樣。
解思悅,她不是河莉。
終究不是。
當解思悅慢慢地靠近我,慢慢地跪在那沙發邊緣之上,然后爬向我。
最后一刻,我難過地捧著她的臉對她說:“思悅,請原諒我,我們真的,不可以……”
接著起身,我走進房間。拿了我一件又大又長的外套出來,把它小心翼翼地披在了解思悅的身上。隔著衣服,我輕輕地抱了一下她。
松開手,我說:“可以了,到這一步就可以了,好嗎?聽我的,去睡吧……”
解思悅此刻就如認命般地那樣,死死定在了原處,閉上了雙眼……
客廳中,就這樣唯剩兩具各自無聲嘆息的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