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摩擦聲撕裂空氣,最后是一聲沉悶的撞擊。顧輕輕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被狠狠拋起,又重重落下,五臟六腑都錯了位。黑暗潮水般涌來,尖銳的耳鳴刺痛神經。意識漂浮在虛無的邊緣,一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電子音突然穿透混沌,直接烙印在她的思維里:
【滴…檢測到高契合度靈魂能量…綁定“虐文修正系統001號”…初始載入中…】
【世界坐標錨定完成…身份認證:顧輕輕(《豪門囚愛:總裁的替身嬌妻》)…主要角色:陸沉洲(男主角/任務目標)、蘇婉兒(惡毒女配)…核心任務:成為合格的替身女主,協助完善世界劇情線,最終達成BE結局以收集世界能量…】
【警告!檢測到宿主靈魂抗拒指數高于閾值…強制執行協議開啟…世界意識注入…3…2…1…】
嗡——
一股強電流般的眩暈感狠狠刺入顧輕輕的大腦,無數陌生的記憶碎片像是被強行塞入的劣質錄像帶,瘋狂播放。富麗堂皇的別墅,冰冷的眼神,刺耳的嘲諷,還有無休無止的——疼痛。身體的,心靈的。畫面在陸沉洲那張英俊卻冷漠入骨的臉和蘇婉兒無辜又惡毒的眼神之間,來回交錯。
意識像破麻袋一樣被丟進另一個身體。眼皮沉重得像掛了鉛塊,幾番掙扎,顧輕輕勉強掀開一條細縫。
觸目所及是陌生至極的景象。
巨大的水晶吊燈懸掛在挑高的天花板上,折射著慘淡稀薄的光線。空氣里漂浮著淡淡的冷香,混合著某種昂貴木材的厚重氣息。身下是柔軟的觸感,昂貴光滑的絲質床品,貼著她的皮膚,卻透著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目光所及是極致奢華的黑白灰主色調,線條冷硬的大理石地面,質感冷冽的金屬裝飾,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無邊夜色和模糊的城市燈火輪廓。這地方空曠、整潔、冰冷,像一座精心設計卻沒有一絲人氣的金屬墳墓。
——這就是她即將“服役”的刑場?陸沉洲的地盤?
【信息注入完畢。宿主顧輕輕,身份:《豪門囚愛》虐文女主,陸沉洲名義上的妻子,實則是他心頭白月光蘇婉兒的卑微替身。當前劇情節點:您因“嫉妒成性”、“蓄意傷害”蘇婉兒,正面臨陸沉洲的怒火,預計三分鐘后,他將親自下達最后的審判——離婚,并凈身出戶。】
“最后審判?凈身出戶?”顧輕輕在腦內重復,每一個字都淬著冰碴。原生記憶里那股熟悉的絕望和寒意再次翻涌上來。前身忍氣吞聲,甘做替身,換來的結局是一無所有,病痛纏身,最終孤零零死在某個廉價的出租屋里。真是標準的“虐文女主體驗卡”。
【是的。根據核心劇情邏輯,接下來您將經受關鍵的“受虐推動情節”單元。任務提示:請配合蘇婉兒的挑釁,在客廳承接三個標準力度的耳光以強化女主“卑微隱忍”形象,為后續“凈身出戶”及更深層次虐戀奠定堅實基礎…】
“放屁!”
幾乎在系統話音落下的瞬間,顧輕輕猛地坐了起來,動作牽扯到不知哪處隱痛,她“嘶”地抽了口氣,臉上因憤怒而涌起的紅暈取代了病態的蒼白。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動,一股混雜著荒謬、憤怒和不認命的熱流沖上頭頂,瞬間蒸發了殘存的混沌與恐懼。
憑什么?!
憑什么她車禍沒死透就被抓來當什么狗屁替身?憑什么一睜眼就要挨耳光,還得配合演出?憑什么隱忍卑微就活該被虐得死去活來,貢獻什么狗屁“世界能量”?
“001,老娘告訴你,”她捏緊了拳頭,指尖掐得掌心刺痛,一字一句,清晰地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前所未有的狠勁,“想讓我照著你們那個破劇本,去挨打,去當受氣包,去替別人墊背?做你娘的春秋大夢!”
什么替身,什么白月光,什么虐戀情深…統統見鬼去吧!她顧輕輕,從來就不是忍氣吞聲的主!
【嚴重警告!檢測到核心指令違反!威脅度:高!】系統冷硬的機械音陡然拔高,刺得顧輕輕太陽穴突突直跳。【請宿主立即停止危險言行!拒不執行基礎任務將導致劇情崩壞值異常升高!后果自負!】
“哦?”顧輕輕挑了挑眉,一股帶著點瘋狂的反骨在她眼底炸開,“崩壞?好啊,老娘求之不得!”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胸口翻騰的惡心感,掀開身上那條柔軟卻同樣冰冷的高級蠶絲被。身體還有些虛軟,腳踩在昂貴但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那股寒氣似乎要順著腳心鉆上來。她扶著床邊極具設計感的金屬柱站定,抬眼環顧這座巨大的“囚籠”。冰冷、空蕩、死寂,連空氣都稀薄得讓人窒息。
鏡子里的人陌生又熟悉。臉還是她那副清秀的底子,只是此刻眉宇間壓著戾氣,眼神銳利得幾乎要穿透鏡面。臉色是車禍帶來的蒼白,襯得唇色也有些淡,顯出幾分楚楚可憐。但那雙眼睛深處,冰層覆蓋之下,燃著的卻是兩簇絕不會認命的火苗。
“嘖。”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輕輕彈了下指甲。很好,“楚楚可憐”的面具現成的。
外面隱隱傳來壓抑的爭吵聲,隔著厚重的臥室門板,仍能捕捉到冷硬如冰的男聲和一個低低啜泣的女聲。是陸沉洲和蘇婉兒。
【倒計時提示:陸沉洲將在六十秒內抵達臥室。請宿主立刻調整狀態,履行關鍵挨打任務!否則……】
否則什么?她顧輕輕還會在乎嗎?這個開局,她掀定了!
顧輕輕走到門邊,手放在冰冷的金屬門把上,動作頓了頓。下一秒,她沒有直接開門出去,反而猛地拉開了臥室的衣帽間。巨大的衣帽間如同小型精品店,但目光只掠過那些琳瑯滿目的華服和珠寶,徑直落在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個深灰色運動大包上。她記得,這是原身很久以前被“恩賜”去看一次外婆時,買過的一堆打折處理的土特產塞進去的廉價貨,后來就一直丟在那里積灰。
三下五除二,她將幾套看著最結實耐磨、也是她個人審美上唯一能接受的基礎款運動服塞進了大包。順手抄起衣帽間展示臺上被冷落很久的一條鑲著廉價水鉆的波西米亞風披肩——顏色俗艷得要命,但勝在夠厚實,至少能蓋個腿。最后,她眼角的余光瞥到床頭柜抽屜邊緣露出的一個硬皮本子角,抽屜沒完全關嚴。
“嘖。”她迅速拉開抽屜,果然,里面躺著幾本厚厚的房產證,幾串車鑰匙,還有幾張銀行卡,更下方甚至有一沓厚厚的——文件,最上面一張寫著《股權質押合同》幾個刺目的大字。
凈身出戶?做夢!
她毫不猶豫地將那個硬皮本子——是幾本房產證——連同所有露在面上的銀行卡一把撈起,塞進背包最內層。至于那份《股權質押合同》以及下面看起來更深奧的文件,她手指動了一下,卻沒去碰。現在還不是時候。那幾串冰冷的車鑰匙,她拿起最普通的那把大眾車鑰匙(看起來像傭人買菜用的,毫不起眼),順手揣進了運動褲口袋里。
動作迅捷,無聲無息。
【宿主!你!你在做什么?!】系統的警報聲尖銳得如同炸裂的玻璃片,【嚴重警告!該行為將導致核心劇情嚴重偏移!崩壞值即將突破臨界點!立刻停止!立刻停止!】
“我在——”顧輕輕拉上背包拉鏈,動作干脆利落,“給自己爭取合理的遣散費。”
她甚至挑釁地掂了掂肩上的運動包。廉價拉鏈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臥室里異常清晰。
就在這時,臥室厚重隔音門被“砰”地一聲大力推開!力道之大,帶起一股勁風,門板狠狠撞在后面的緩沖器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冰冷的氣流裹挾著門外壓抑的怒火和若有若無的香水味一同涌了進來。
逆著客廳里明亮的水晶吊燈光線,門口矗立的身影高大、挺拔,壓迫感十足。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勾勒出寬闊的肩膀和窄勁的腰身,像是精心雕琢的冷兵器。昂貴的皮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地面上,發出冰冷規律的叩擊聲。
是陸沉洲。
他一步步走進來,每一步都踏在人的神經上。光線落在他臉上,雕刻出深邃的輪廓,劍眉鋒利,鼻梁高挺,唇線緊繃如刀。那雙眼睛,隔著幾步距離精準地鎖定在顧輕輕身上,沒有任何情緒波瀾,沒有憤怒,沒有憎惡,有的只是漠然到極致的神采,仿佛注視著一粒塵埃,一張廢紙,一個即將被扔進垃圾桶里、連名字都無需記起的舊物。
空氣瞬間降至冰點,比中央空調全力運轉帶來的冷氣更加刺骨。
“顧輕輕。”
三個字,清晰、冰冷,穿透凝固的空氣砸了過來。
“明天早上九點,陳律師會帶著離婚協議等你簽字。收拾東西,”他的目光在她肩上那個格格不入的廉價運動包上短暫停留了一瞬,眼底滑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厭惡,“離開這里。這里的一切,” 他抬手指了指這奢華空洞的空間,“包括你身上穿的每一根線,都不屬于你。別帶走你不該拿的。”
刻薄的話語如同淬了冰的利箭,精準無誤地朝 顧輕輕 射來。他身后,蘇婉兒緊跟著出現在門口,半邊身子隱在陸沉洲投下的陰影里。她穿著一身價格不菲的絲質長裙,外面卻裹著寬大的男士西裝外套——毫無疑問是陸沉洲的。長發略顯凌亂地垂在胸前,蒼白的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眼睛紅腫,柔弱地依偎在門框上,整個人一副風中搖搖欲墜小白花的姿態。
“沉洲哥哥,你別這樣對顧小姐說話……”她的聲音細細弱弱,帶著哽咽,卻又恰到好處地清晰,“顧小姐也是一時沖動……都怪我身體不爭氣,讓你擔心了……”
她說著,抬起水光瀲滟的眸子望向陸沉洲,滿含自責和感激。只是在陸沉洲視線死角的那一剎那,她看向顧輕輕的目光瞬間變味,那里面充斥著一種極致的輕蔑和一種等著看戲、迫不及待的挑釁。
來了,虐文經典的惡毒女配挑事環節。下一步,該是白月光假摔,然后栽贓給“嫉妒成狂”的女主了吧?
系統的電子音也卡準時機,如同喪鐘般在顧輕輕腦中回蕩:
【關鍵節點!蘇婉兒即將發起經典挑釁!請宿主準備:臺詞“都是我的錯” 承受耳光×3 卑微落淚!任務倒計時:10……9……】
顧輕輕的目光對上蘇婉兒那瞬間切換的挑釁眼神,心底一片冰涼,卻沒有恐懼。那股刻意被系統強調的“催淚”情緒,就像一塊濕透的破布死死捂住口鼻,帶來的只有憤怒和窒息。她知道原書的劇情是如何推進的——蘇婉兒會故意上前幾步,“不小心”在自己面前摔倒,然后哭訴是她推的。接下來,就是陸沉洲為了給白月光出氣,親手落下的三個耳光,將“凈身出戶”的屈辱刻進骨子里。
【8……7……倒計時……】
蘇婉兒身體微不可查地動了動,似乎就要踏出那“致命”的一步。那泫然欲泣的臉上,已經隱隱浮現一絲即將得逞的、暗藏惡意的算計。
陸沉洲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死死鎖定顧輕輕,他薄唇抿成一條凌厲的線,耐心似乎已耗盡。周身散發出的壓迫感幾乎要將空氣凝固。
所有預設的齒輪都在咔噠作響,等著把她碾碎。
【5……】
蘇婉兒的腳步動了。
【4……】
顧輕輕能清晰地看到蘇婉兒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抬起,仿佛下一秒就會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借力“摔倒”。
【3……】
陸沉洲眉峰蹙起,眼底的寒意凝聚,他放在身側的手微微動了動。怒火即將引爆的前奏。
就是現在!
顧輕輕在心底狂吼。去他媽的巴掌,去他媽的劇情!老娘不是你們的提線木偶!
她猛地抬起眼!那雙剛剛還帶著幾分病弱疲憊的眼睛,剎那間像被重新點燃的星辰,亮得驚人!
她甚至不是看向蘇婉兒。她直接越過了那個即將表演的偽白月光,目光如帶著鉤子的流星,帶著一種極其大膽的挑釁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狡黠,直直撞進陸沉洲那雙深不見底的冰湖里。
然后——
嘴角翹起!眼尾彎下!
一個燦爛得晃眼的笑容在她臉上瞬間綻放!如同破開厚重冰層的第一縷灼熱春光!干凈、純粹,甚至帶著點不諳世事的、沒心沒肺的天真爛漫!
配合這個笑容的,還有一句用清脆響亮的、帶著點小俏皮的語調,毫無預兆砸出來的話:
“沉洲哥哥!我覺得…”
她脆生生的聲音在死寂一片的空間里炸開。
“醫生說我缺營養…”眼波流轉,顧輕輕臉上笑容燦爛依舊,眼睛卻像狡猾的狐貍一樣彎得更深了,帶著一種看透一切又渾不在意的戲謔,直勾勾地看向陸沉洲那雙因為錯愕而微微睜大的眸子——
“你缺女朋友嗎?”
轟——
仿佛一顆重磅炸彈原地引爆!
蘇婉兒抬了一半的腳硬生生僵在半空,臉上那刻意營造的“驚嚇”表情徹底裂開,變成了一種貨真價實的、被雷劈中般的癡呆狀態。嘴微微張著,眼睛瞪得滾圓,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雞,連事先預備好的那聲尖叫都徹底啞在了喉嚨里。精心設計的劇本,開場第一幕就被對手一腳踹進了陰溝。
陸沉洲……
他那張仿佛經年冰封的俊臉,在顧輕輕話音落下的剎那,出現了極其罕見的、清晰的愣怔!眉頭下意識蹙了起來,像是聽到了某種完全無法理解的語言。隨即,那萬年不變的冰冷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明確的、帶著震驚和荒誕的錯愕。緊接著,一抹極其不自然的紅暈,如同被染色的冰晶,迅疾無比地沿著他弧度完美的耳廓向里蔓延,速度之快,瞬間將那雙冷白的耳朵徹底染透!連帶著他那身“一絲不茍”、“禁欲冷硬”的強大氣場,都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晃動。
這驚世駭俗的變故,像是一顆無形的炸彈在這冰冷的廳堂里引爆!
顧輕輕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冰冷凌厲的光。
腦海里,系統尖銳到變形的警報幾乎要撕裂她的神經,每一個音節都充滿了程序失控的混亂和難以置信:
【!!!!!!!系統紊亂!系統紊亂!!!】
【未知情感波動強度突破閾值!檢測到異常能量場!來源:“顧輕輕”—“陸沉洲”!嚴重超越世界邏輯基礎!】
【非致命情話體系?!不可能!此界基礎法則……法則……錯亂!】
【劇情崩壞值…持續飆升中…30%…45%…60%!!!警告!超過安全閾值!世界穩定性遭受嚴重沖擊!!!初步判定……威脅等級:災難級!威脅等級:災難級!!!】
那尖銳、扭曲、充滿了數據過載般恐慌的電子音如同無形的鋼絲在鋸切著顧輕輕的大腦皮層,帶來劇烈的刺痛。她強忍著頭暈目眩,看著眼前兩個被那簡單一句土味情話轟得三觀盡碎的人,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哦豁,這下真的玩大了?老娘還沒用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