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壁碎屑簌簌落下,如細密的針雨刺向陳玄后背。在他后背狠狠撞上斷崖的剎那,喉間猛然涌上一股腥甜,血腥味在口腔中迅速彌漫開來。鬼障崩裂的沖擊波尚未完全散盡,那余波仍在空氣中肆虐,而三面圍壓的怪物已如洶涌的潮水般撲來。它們的鉤爪撕裂空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銳嘯,幽火在眼眶中瘋狂暴漲,剎那間便成了刺目的金色,仿佛要將一切都吞噬。
陳玄只覺掌心舊傷灼如烙鐵,那金紋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喚醒,與懷中齒輪的共振愈發強烈,幾乎要撕裂他的經脈。每一根神經都在劇烈地跳動,劇痛如刀般在體內肆虐,可就在那一瞬,那令人難以忍受的劇痛,反而如同一把利刃,剖開了眼前彌漫的迷霧。
——不是指揮。
是同步。
他猛然睜眼,視線掃過地面蔓延的黑液。那黏稠的暗流并非隨意滲出,而是沿著地脈裂痕精心構成一張龐大而詭異的網。每一滴黑血滲入地下,都像是在敲響一口古老的鐘,發出低沉而神秘的回響。而鐘聲的源頭,正是自己體內金紋與青銅齒輪的共鳴。他瞬間明白,怪物的動作節奏、自爆時機、再生頻率……全都精準地踩在這共振的節拍上。它們并非被什么力量操控,而是被“喚醒”——以他的力量為信號,以黑液為導線,以地脈為回路,成了這詭異樂章中的傀儡。
“靈月!”他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封住金斑!別讓它們讀取波動!”
靈月正欲揮袖再燃狐火,聞言指尖一顫。她瞬間便領會了陳玄話中的深意——每一次她調動金斑之力,怪物的推進節奏就會微調,仿佛在貪婪地記錄著她的力量頻率。她咬破下唇,左臂金斑驟然一縮,狐火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幾近熄滅。火網崩塌的剎那,三具撲至半空的怪物動作微滯,眼眶幽火明滅不定,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感到疑惑。
“無常子!”陳玄再吼,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地脈節點在黑液交匯處!炸它!”
無常子早已察覺地底震動軌跡異常,此刻聽言,殘鏈一抖,斷裂的鏈節在掌心劃出一道血痕。他將精血抹上鏈身,殘鏈幽光暴漲,如一條靈動的蛇般鉆入最近一道裂縫。鬼氣逆沖而下,直抵黑液匯聚的核心節點,仿佛要將其徹底摧毀。
“轟——”
地底傳來沉悶爆響,如同巨鼓被撕裂,又似大地在憤怒地咆哮。數具正欲撲擊的怪物猛然僵直,眼眶幽火劇烈閃爍,動作錯亂不堪。一具沖在最前的怪物鉤爪揮空,竟將同伴攔腰撕斷,黑血四濺;另一具自爆提前,沖擊波反將后方三具掀翻在地,狼狽不堪。黑液網絡如遭雷擊,漣漪四散,共振節奏首次出現斷層,整個局面瞬間陷入混亂。
就是現在!
陳玄不再壓制金紋,反而將殘存尸氣盡數壓入掌心。金紋驟然暴漲,光芒刺目,宛如一輪小太陽。但他并未順其共振,而是強行扭曲頻率——由原本的穩定脈動,化作急促錯亂的震顫,仿佛要打破這邪惡的節奏。懷中齒輪猛地一跳,發出刺耳低鳴,隨即與地脈黑液的連接出現短暫脫節,仿佛掙脫了某種無形的束縛。
“打亂節奏!”他低吼,尸氣凝成三道錐形氣刃,自巖臺暴起,如閃電般直刺前方三具失衡的怪物。靈月強提最后一絲靈力,殘火如鞭掃出,火線掠地,纏住左側兩怪足踝,火舌舔舐著它們的身軀。無常子殘鏈回卷,鏈頭如鉤,猛然絞住右側一怪脖頸,硬生生將其拽離戰陣,那怪物在空中發出凄厲的慘叫。
三人背靠背推進,步伐如刀切豆腐,在怪物群中撕開一道缺口。每一招每一式都精準而狠辣,仿佛是在與時間賽跑。
怪物群陷入混亂。失去統一頻率,它們再無法協同自爆,再生速度也驟降。一具試圖撲擊的怪物被靈月殘火掃中肩胛,黑液沸騰,卻未能立刻再生,反而在原地抽搐數息才重新行動,模樣十分狼狽。無常子趁機殘鏈橫掃,將三具撲來的怪物盡數釘入地底,動作干脆利落。
“走!”陳玄一掌拍地,尸氣炸開,震退兩具逼近的怪物,隨即轉身,黑袍翻卷如夜翼,率先沖出包圍圈。他的身影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堅毅,仿佛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峰。
靈月緊隨其后,左臂金斑雖已封印,卻在皮膚下隱隱移位,仿佛有活物游走。她未回頭,只將最后一縷狐火凝于指尖,以防后襲,那狐火在指尖跳躍,如同一顆隨時可能爆發的星辰。無常子斷后,殘鏈僅余五節,每一節都沾著黑血與碎肉。他腳步微沉,魂體如風中殘燭,卻仍穩穩守住退路,眼神中透著堅毅。
三人疾行百步,身后怪物群已無法再形成合圍。它們仍在追擊,但動作遲滯,節奏散亂,如同斷了線的傀儡,只能無力地揮舞著鉤爪。
陳玄腳步未停,可掌心金紋仍在抽搐,懷中齒輪熱度不減,仿佛在提醒著他危險并未完全解除。他忽然察覺指尖有異——方才突圍時,右手曾劃過一具殘骸胸腔,指腹觸到一枚嵌在黑核中的微型銅片。他悄然扣住,借黑袍遮掩,迅速收入袖中。那銅片極小,邊緣刻有細密紋路,與懷中青銅齒輪的缺口完全吻合,仿佛是命運早已安排好的拼圖。
靈月喘息漸穩,左臂金斑的異動卻未止。她低頭,袖口微動,隱約可見金斑正緩緩向肘部移動,如同蟄伏的蛇,隨時可能爆發。她的眉頭微微皺起,心中涌起一絲不安。
無常子停下腳步,默默拾起地上斷裂的殘鏈。那節鏈身已化為灰燼,僅剩半寸焦黑鐵環。他握在掌心,指尖微微發顫,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隱憂——鬼仙本源受損,魂體已現裂痕,仿佛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陳玄回望古剎方向,殘檐斷壁靜伏于坡下,石獅殘首空洞的眼眶仍對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仿佛在訴說著曾經的輝煌與如今的滄桑。他未言,只將尸氣緩緩收回經脈,掌心金紋黯淡,卻仍隱隱跳動,如同生命最后的倔強。
“它們要的不是命。”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如鐵,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是讓金紋徹底激活。”
靈月腳步微頓,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那齒輪……”她低聲,聲音中帶著一絲疑惑與警惕,“不是鑰匙,是誘餌。”
無常子抬眼,殘鏈輕顫,仿佛也在為這殘酷的真相而顫抖:“可我們已經觸發了它。”
陳玄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將袖中銅片取出,置于掌心。金紋與銅片相觸的瞬間,一絲微弱共鳴再度升起,如同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呼喚著什么。
他指尖一緊,銅片嵌入掌紋,仿佛與他的命運緊緊相連,再也無法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