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在裂谷邊緣簌簌滑落,每一粒都帶著沙礫摩擦的細微聲響,墜入下方翻涌的陰氣漩渦,陰氣如黑色的巨獸,張牙舞爪地吞噬著一切。陳玄的指尖已黑至掌心,那黑色如毒液般蔓延,尸氣在他的經脈中逆沖,仿佛有無數細針在他的經脈中反復穿刺,每一次沖擊都讓他的身體猛地一顫。他牙關緊咬,嘴唇被咬出絲絲血跡,喉間溢出一聲低啞的悶哼,膝蓋微微彎曲,雙腳如同生根一般死死撐住地面,未讓自己倒下。
銅片貼在胸口,滾燙如烙鐵,灼燒著他的肌膚。金紋在皮下跳動,頻率忽快忽慢,仿佛與那虛影掌中齒輪的旋轉相互拉扯,每一下跳動都像是要將他的意識從身體中抽離。他強壓住意識潰散的眩暈,眼前陣陣發黑,卻仍用殘存的意志將尸氣盡數引向心口,灌入銅片。剎那間,血光一閃,金紋驟然穩定,那股要將他拖入深淵的拖拽之力竟被短暫遏制,他身形晃了晃,穩住了腳步。
“陳玄!”靈月疾呼,聲音中滿是焦急。她的指尖狐火暴漲,化作一道弧形火墻橫推而出,熾熱的火焰灼燒著空氣,逼退一名撲來的灰袍人。那灰袍人被狐火所阻,身形后退幾步,眼神中滿是怨毒。靈月眼角余光掃過陳玄顫抖的手指,瞳孔一縮——那黑色正沿著掌紋緩慢退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逐。
無常子殘鏈疾舞,幽光如網,纏住另一名灰袍人鐵杖。那鐵杖被幽光纏住,動彈不得,灰袍人用力掙扎,卻無濟于事。無常子魂體微顫,聲音凝重:“那符陣在抽取地脈陰氣,再這么下去,他們就算解控也會被抽干神魂!我們必須盡快破除這符陣。”
陳玄深吸一口氣,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劇痛。他強行逆行尸氣,沖開幾處被邪力封鎖的經絡,每一處經絡的沖開都像是撕開一道傷口。他抬手,將銅片翻轉,背面密布的細紋在血光映照下隱約浮現,那些細紋如同古老的密碼,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金紋的閃爍竟與空中符陣的波動存在微妙錯位——不是同步,而是某種對抗性的共振,仿佛兩者在無聲地較量。
“它在……排斥。”他低語,聲音沙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明悟,“銅片不是源頭,是鑰匙,能打開這符陣秘密的鑰匙。”
靈月心頭一震,目光猛然落在灰袍人肩頭烙印上。那烙印黑氣繚繞,金紋沉浮,可每當符陣波動一次,那金紋邊緣便會微不可察地閃出一絲反光——與銅片金紋如出一轍,就像是在模仿著什么。
“我看到了!”她急聲道,聲音中帶著一絲興奮,“烙印里的金紋,是復制的!它們在模仿真正的印記,但頻率對不上,所以需要不斷校準,這便是符陣能控制他們的原因。”
無常子眼神一亮,像是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也就是說,只要我們打出與銅片同頻的靈力波動,就能干擾烙印運行,切斷控制鏈!”
“但必須精準。”陳玄閉目,腦海中如走馬燈般回溯每一次銅片共鳴的瞬間。古剎密室中,銅片曾微微發燙,映出齒輪鎖鏈的全圖;今晨趕路時,血紋邊緣金線蔓延的軌跡……所有線索在腦中交匯,逐漸拼湊出一個完整的畫面。他緩緩抬起右手,指尖凝聚一縷漆黑尸氣,那尸氣如蛇般扭曲盤旋,又以左手指尖劃破掌心,鮮血滴落于銅片,瞬間被銅片吸收。
血光與金紋再度交織,這一次,他不再強行催動,而是以呼吸為節,引導尸氣在經脈中循環,模擬銅片最初的共鳴節奏。他的身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像是與銅片融為一體。
嗡——
銅片輕震,一道極細的金光自紋路中射出,直指最近一名灰袍人肩頭烙印。金光觸及黑氣,烙印猛然一顫,那灰袍人動作頓時遲滯,鐵杖垂下三寸,眼神中出現一絲迷茫。
“有效!”靈月立刻掐訣,狐火收束成針,緊隨金光之后刺入烙印。火焰入體,黑氣翻騰,如洶涌的波濤,金紋劇烈扭曲,卻未能完全崩解,仍有一絲殘余的力量在抵抗。
“差一點。”無常子低喝,眼神中滿是焦急,“烙印深處還有錨定之力,必須同時沖擊三處,且波動頻率完全一致,否則會立刻反彈,到時情況會更糟。”
陳玄額頭滲出冷汗,尸氣與精血雙重消耗,讓他眼前發黑,身體搖搖欲墜。他咬破舌尖,鮮血在口中彌漫,強行讓自己清醒,將銅片按在眉心。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昨夜在密室,銅片曾映出齒輪鎖鏈的全圖,那些齒輪相互咬合,運轉著某種神秘的力量;今晨趕路時,血紋邊緣金線蔓延的軌跡,如同指引他前行的道路……所有線索在腦中交匯,他仿佛抓住了那把解開謎團的鑰匙。
“我需要你們的靈力。”他睜開眼,目光如刀,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以我的銅片為引,你們將力量注入,但必須按我的節奏來。”
靈月毫不猶豫點頭,掌心狐火收斂,化作一縷銀白妖力,那妖力如絲般輕盈,卻蘊含著強大的力量。無常子殘鏈垂落,五節鐵環輕顫,幽光緩緩凝聚于指尖,像是點點星辰匯聚。
“聽我呼吸。”陳玄閉目,深吸,緩吐,每一次呼吸都沉穩而有力。尸氣在體內劃出特定回路,銅片隨之輕顫,發出細微的嗡鳴。當第三次呼吸將盡,他猛然睜眼:“現在!”
靈月掌心銀光一閃,妖力如絲,纏上銅片,那銀光與銅片的血光相互交融,形成一種奇異的色彩。無常子指尖幽光點落,鬼仙之力無聲滲入,三股力量在銅片上交匯,卻被金紋迅速同化,化作一道凝練的金紅光束,自銅片前端爆射而出。
光束一分為三,如三條金色的游龍,精準命中三名灰袍人肩頭烙印。
剎那間,金紋崩裂,黑氣如遭雷擊,瘋狂扭動后猛然炸開,如煙花般絢爛卻帶著無盡的邪惡。三名灰袍人齊齊悶哼,身體劇震,鐵杖脫手落地。他們踉蹌幾步,眼神由灰白轉為渙散,最終緩緩抬頭,眼中浮現出久違的清明,仿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
“我……我這是……”其中一人低頭看著焦黑的雙手,聲音顫抖,滿是驚恐與迷茫。
“你們被控制了。”陳玄收回銅片,氣息微弱,卻站得筆直,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峰,“有人用邪術操控你們,準備獻祭。”
灰袍人臉色驟變,另一人猛地跪地,顫抖著摸向肩頭——烙印已消失,只余一道焦痕。“我們……我們殺了多少人?”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滿是悔恨。
“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無常子打斷,目光掃向裂谷深處,眼神中滿是擔憂,“儀式雖被打斷,但地底陰氣已被引動,禁地恐怕已經……”
話未說完,地面忽然一震,像是大地在憤怒地咆哮。遠處沙地裂開數道縫隙,黑氣如霧升騰,如黑色的幽靈在空氣中彌漫。隱約可見更多人影在陰霧中緩緩移動,肩頭金紋若隱若現,像是被召喚而來的惡魔。
“不止他們。”靈月臉色發白,聲音中帶著一絲恐懼,“還有更多被控制的人正在被喚醒,我們得趕緊想辦法。”
陳玄沉默片刻,緩緩將銅片收入懷中。指尖殘留的血跡在黑袍上暈開,像一朵枯敗的花,帶著死亡的氣息。他抬頭,望向裂谷盡頭那片翻涌的黑暗,眼神中充滿了決絕:“我們必須進去。”
靈月深吸一口氣,走到他身旁,眼神堅定:“我和你一起。”無常子收起殘鏈,魂體微光閃爍,卻站得堅定,像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以我們現在的狀態,進去就是送死。”灰袍人之一艱難開口,眼神中滿是擔憂,“那里面……不是人該去的地方,進去了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
“可總得有人去。”陳玄聲音低沉,卻無半分猶豫,像是命運的選擇已經注定,“否則,明天被控制的就是更多無辜者,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風掠過裂谷,卷起沙塵,如同一層薄紗遮住了前方的道路。三人對視一眼,無人再言,卻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堅定。靈月取出一枚赤紅狐牙,咬破指尖,以血在牙上刻畫符紋,那符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像是在賦予狐牙某種神秘的力量。無常子雙手交疊,殘鏈緩緩纏上手腕,五節鐵環發出低沉共鳴,仿佛在回應他的召喚。陳玄則將銅片取出,以指尖血重新描摹其上金紋,尸氣與血光交織,形成一層薄薄護罩,將他籠罩其中。
他們開始前行,每一步都充滿了未知的危險。沙地越來越軟,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腳印,仿佛是他們走向死亡的印記。遠處,陰霧中的人影越來越多,卻無人再撲來——仿佛某種更高層次的指令已被切斷,他們像是被遺棄的棋子,失去了行動的目標。
無常子忽然腳步一頓,像是被什么東西絆住了。他望著霧中某處,眉頭微皺,魂體竟不受控制地輕顫了一下。那氣息……太熟悉了,不是邪術,不是陰氣,而是一種早已埋葬在記憶深處的、屬于他生前的某種禁術波動,像是他前世的一個噩夢。
“怎么了?”靈月察覺異樣,轉頭看向他,眼神中滿是關切。
無常子沒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霧中一道模糊的石碑輪廓,碑面朝向他們,卻看不清文字,像是被一層神秘的紗幕所遮擋。可就在他凝視的瞬間,那石碑邊緣,竟浮現出一道與他殘鏈完全相同的紋路,那紋路像是刻在他靈魂深處的印記,讓他感到一陣心悸。
他的手指微微一抖,像是觸碰到了某種禁忌。他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這裂谷深處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與他生前的禁術又有著怎樣的聯系?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跟隨著隊伍繼續前行,腳步卻多了一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