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勢!借雞生蛋!悶棍打悶狗!”林逸瞬間定下策略。他需要一個前臺代理人,一個看起來比他更“靠譜”、更能抗事的角色。
他踱步到府城最大的“萬通牙行”門口。牙行里,掮客們唾沫橫飛,撮合著各種買賣,空氣中彌漫著銅錢、契約和人情世故的復(fù)雜味道。林逸沒進去,就在門口一棵歪脖子老槐樹下站定,目光“無意”地掃過一位剛被糧店伙計不耐煩轟出來的中年胖子。胖子穿著綢衫,但料子普通,肚子滾圓,臉上帶著焦急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肉痛,一看就是個有點小錢但不算豪橫、正為糧價發(fā)愁的小糧商或囤積居奇的小投機客。
“這位掌柜請了。”林逸上前一步,攔住胖子,動作斯文,聲音不高不低,帶著一種奇特的篤定,“觀掌柜印堂微青,眉宇間‘豐’字紋路受阻,可是為‘倉中粟’憂心?”
胖子正煩著,見是個衣衫破舊的酸秀才,沒好氣道:“去去去,哪來的窮酸,少在這裝神弄鬼!爺煩著呢!”
林逸不惱,反而微微一笑,壓低聲音,語速清晰:“‘豐’字紋受阻,主流通不暢。南米北調(diào),水路已開,新米不日將至。掌柜若此時高位接盤,恐‘豐’字變‘困’字,米爛倉中,徒呼奈何?”
胖子渾身一震,綠豆小眼猛地盯住林逸:“你……你說什么?南米北調(diào)?消息當(dāng)真?你如何得知?!”這消息若是真的,現(xiàn)在高價囤糧就是自尋死路!
林逸神秘地搖搖頭,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自己洗得發(fā)白的長衫下擺:“在下不過一介寒儒,偶窺天機罷了。信與不信,全在掌柜一念之間。只是……”他故意頓了頓,看著胖子額角滲出的細汗,“在下見掌柜面帶‘聚財’之相,只是財路被‘滯氣’所阻。若能及時調(diào)轉(zhuǎn)船頭,或可‘柳暗花明’,小賺一筆‘過手之財’。”
這“聚財相”、“過手財”的說法,精準撓到了胖子的癢處。他做小本生意,最信這些玄乎的。再看林逸,雖然窮酸,但眼神清亮,言語從容,不像尋常騙子。
“先生……如何稱呼?有何教我?”胖子態(tài)度瞬間一百八十度轉(zhuǎn)彎,語氣恭敬起來。
“在下林逸,山野之人,不足掛齒。”林逸拱手,姿態(tài)放得更低,“教不敢當(dāng)。只是不忍見掌柜誤入歧途。若掌柜信得過,在下倒知一處‘滯氣’稍輕、尚可‘快進快出’之所,只是需一可靠之人操持。在下孑然一身,身無長物,有心無力啊。” 他眼神坦蕩,帶著恰到好處的遺憾。
胖子秒懂!這是要借他的手,用他的本錢,賺了錢大家分!風(fēng)險是他的,但機會是這“山野高人”指點的!
“先生大才!鄙人錢得祿,在城西經(jīng)營‘祿豐米行’,小本生意!”錢胖子拍著胸脯,“先生指路,錢某出力!賺了錢,三七……不,四六!先生六,我四!先生只需指點,跑腿打點,錢某一力承擔(dān)!” 他生怕這“高人”跑了。
林逸心中暗笑:“好說,好說。錢掌柜仗義!當(dāng)務(wù)之急,是立刻停止高價收糧,穩(wěn)住。同時,將手中現(xiàn)有存糧,立刻、馬上、分批次、悄悄地在‘南城碼頭’附近的幾家信譽尚可的小糧鋪,以略低于市價兩成的價格,快速出手!越快越好!記住,要快!要悄無聲息!莫要驚動大魚!”
“啊?低價賣?那……那豈不是虧了?”錢胖子肉疼。
“虧?錢掌柜,南米一到,糧價腰斬!你現(xiàn)在虧的是小頭,到時虧的是血本!現(xiàn)在出掉,回籠本錢,待糧價大跌之時……”林逸眼神意味深長。
錢胖子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抄底!低價再收!先生高明!錢某這就去辦!先生且在……呃,在何處落腳?事成之后……”
“在下暫時寄身于城東‘清風(fēng)大車店’,掌柜事成,派人送個信即可,不必親自前來,免得引人注目。”林逸報了個最便宜、最魚龍混雜的地方,低調(diào)得不能再低調(diào)。
錢胖子千恩萬謝,像捧著圣旨般匆匆去了,圓滾滾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
林逸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呼了口氣,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知識就是力量?不,知識是杠桿,撬動別人錢包的力量!這波‘信息差’,穩(wěn)了。”
他轉(zhuǎn)身,沒進牙行,反而踱向不遠處一個賣“胡記祖?zhèn)鞔罅ν琛钡牡財偂傊魇莻€干瘦老頭,正口沫橫飛地吹噓自家藥丸能壯陽補腎、力拔山兮。林逸蹲下,饒有興致地拿起一顆黑不溜秋的藥丸聞了聞,一股刺鼻的劣質(zhì)香料和不知名草藥味。
“老丈,生意如何?”林逸隨口問道。
“唉,混口飯吃唄。”胡老頭見是個窮書生,也沒啥熱情。
“老丈這‘祖?zhèn)髅胤健昧显鷮崳上А绷忠輷u搖頭。
“可惜什么?”胡老頭警惕起來。
“可惜‘力拔山兮’氣太剛猛,尋常人虛不受補。‘壯陽補腎’又略顯直白,有辱斯文。”林逸慢悠悠道,“何不換個名頭?比如……‘龍馬精神逍遙丸’?專解‘案牘勞形、心神俱疲’之癥?再編個故事,說此方乃前朝宮廷御醫(yī)流落民間,專為批閱奏章、日理萬機的宰輔大人所創(chuàng)?再請幾個落魄書生模樣的人,在茶館酒肆‘無意’間提起,說用了此丸,熬夜讀書,神清氣爽,下筆如有神?目標嘛,就對準那些囊中羞澀、又想博功名的寒門學(xué)子,還有那些被賬本搞禿頭的賬房先生……”
胡老頭眼睛越瞪越大,手里的藥丸差點掉地上:“這……這能行?”
“試試又何妨?換個名頭,故事講好,精準投放。或許……”林逸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生意能翻幾番?在下不才,略懂些‘望氣觀人’的微末之技,觀老丈今日‘財帛宮’微亮,或有小財星動。若需‘潤色’故事,或?qū)つ锹淦菚谙碌拐J識幾個,收費公道。”
胡老頭看著林逸洗得發(fā)白的長衫,再看看他從容淡定的眼神,一咬牙:“干了!先生若真能引來生意,胡某……胡某也分先生一份!”
于是乎,府城底層市井里,兩個不起眼的“項目”悄然啟動:一個糧商在神秘高人指點下瘋狂拋售存糧;一個賣假藥的攤子改頭換面,開始散播“宮廷秘方、讀書人福音”的傳說。而這一切的幕后推手林逸,正蹲在清風(fēng)大車店后院,就著免費的井水,啃著從胡老頭那里“預(yù)支”來的、據(jù)說是“龍馬精神逍遙丸”失敗品的硬面餅,嘴角勾起一絲狡黠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