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書房內,一片死寂。
項川盤膝而坐,面前懸浮著一塊不規(guī)則的碎片。
碎片呈暗金色,表面布滿了比發(fā)絲還要纖細萬倍的紋路,交織成一片迷你的星空。
這便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星圖碎片。
解析它,需要極致的專注。
他的神念,化作無數無形的觸須,小心翼翼地探入那些紋路之中,試圖理清其脈絡。
然而,就在他即將捕捉到一絲關鍵節(jié)點時。
“咚!”
一聲沉悶的巨響從遠方傳來,整個莊園都隨之震顫了一下。
項川的動作一頓,神念觸須斷開了一根。
他沒有睜開眼睛。
試圖重新鏈接。
“吼——!”
又是一聲非人的咆哮,這一次更近,帶著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地面震動的頻率越來越高。
最致命的,是一股氣味。
一股混合了腐爛血肉、腥臭粘液和某種詭異香料的惡心氣味,穿透了莊園的陣法,絲絲縷縷地鉆入書房。
項川剛剛恢復不久的嗅覺,被這股味道猛烈地沖擊。
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翻騰。
解析星圖的進程,徹底中斷。
他睜開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只是靜靜地坐著。
仿佛在忍耐。
“轟隆!”
莊園的防御陣法劇烈地閃爍了一下,外面?zhèn)鱽硇M蟲撞擊光幕的密集嘶鳴,像是億萬只指甲在刮擦玻璃。
噪音。
惡臭。
震動。
項川垂在身側的手,五指緩緩收攏。
他討厭被打擾。
尤其是在做正事的時候。
桌上,一枚傳訊玉符突然瘋狂地閃爍起來,發(fā)出尖銳的“嗡嗡”聲。
是洛冰璃的。
項川沒有理會。
他只是看著那枚玉符,看著它在桌面上跳動,為這片空間增添最后一種形式的噪音。
“滋啦……”
玉符的光芒明滅不定,一個斷斷續(xù)續(xù)的女人聲音從中傳出,充滿了絕望與疲憊。
“項……川……防線……巨蠱……玄天宗……要……完了……”
聲音戛然而止。
玉符的光芒,也隨之黯淡下去。
書房內,恢復了片刻的“安靜”。
只剩下遠方的咆哮和撞擊聲。
項川站起身。
他沒有走向門口,而是向著墻壁,一步踏出。
他的身影,就那么穿墻而過,消失在書房里。
下一刻。
他出現在莊園上空。
鋪天蓋地的景象,占據了整個視野。
天空是墨綠色的,由濃郁的毒瘴匯聚而成,翻滾不休。
大地是黑色的,由無窮無盡的蠱蟲組成,形成蠕動的潮水,瘋狂地沖擊著玄天宗的防線。
而在那蠱潮的正中央,立著一個龐然大物。
那是一頭高達百丈的巨型蠱蟲,形如蜈蚣與蜘蛛的結合體,甲殼上長滿了倒刺和人臉一樣的肉瘤,無數條節(jié)肢劃動著,每一次移動都讓大地開裂。
戰(zhàn)爭巨蠱。
在巨蠱的頭頂,站著五道身影,簇擁著一個頭戴羽冠、手持骨杖的老者。
大祭司。
他們似乎察覺到了項川的出現。
大祭司身邊的一名元嬰中期巫師,臉上露出殘忍的笑意。
“大祭司,又來一個送死的。看氣息,似乎還是個硬骨頭。”
另一人舔了舔嘴唇:“正好,我的寶貝還缺一具元嬰做主食。”
“他孤身一人,是瞧不起我南疆巫教嗎?”
“殺了他,用他的神魂點天燈!”
大祭司沒有說話,他只是抬起骨杖,準備下達新的指令。
他甚至沒有多看項川一眼。
一個元嬰修士,就算再強,在這種規(guī)模的戰(zhàn)爭中,也翻不起任何浪花。
然而,項川根本沒聽他們在說什么。
他的注意力,全都被眼前的景象所引發(fā)的生理不適所占據。
震耳欲聾的嘶吼。
令人作嘔的惡臭。
遮蔽天光的毒瘴。
這一切,都嚴重地干擾了他的清凈。
他只想回到那個安靜的書房,繼續(xù)研究他的星圖。
“吵死了。”
項川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戰(zhàn)場上所有的雜音。
那幾名元嬰巫師的議論聲,瞬間停滯。
他們這才正視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
項川抬起頭,掃過那片墨綠色的天空,掃過那頭猙獰的巨蠱,掃過那黑色的蟲潮。
“還讓不讓人清凈?”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種純粹的,被打擾了興致的煩躁。
大祭司終于皺起了眉頭,他從這個男人身上,嗅到了一絲不對勁。
那不是面對強敵的凝重,也不是赴死的悲壯。
而是一種……像是要隨手拍死一只蒼蠅的隨意。
“你……”
他剛說出一個字。
項川并起兩指,對著前方,隨意地一點。
沒有驚天動地的靈力波動。
沒有華麗炫目的術法光效。
只有一點純粹的,凝縮到極致的金色光點,在他的指尖亮起。
那光芒,比正午的太陽還要耀眼一萬倍。
玄陽。
下一瞬,光點化作一道筆直的金色光束,貫穿而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
那名準備拿項川神魂點天燈的巫師,臉上的獰笑還未散去,身體就從中間開始,無聲無息地湮滅,化作最微小的粒子。
光束沒有絲毫停頓,穿過了他。
穿過了他身邊的另一名巫師。
穿過了大祭司。
老者臉上的驚愕,是他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后一個表情。他的骨杖,他的身體,他的一切,都在接觸到光束的剎那,被徹底蒸發(fā)。
光束繼續(xù)向前。
命中了那頭龐大如山的戰(zhàn)爭巨蠱。
沒有爆炸。
沒有悲鳴。
那堅不可摧的甲殼,那足以碾碎山巒的**,就像是陽光下的積雪,被那道纖細的光束,從頭到尾,熔解、貫穿,留下一個絕對光滑的圓形通道。
而后,整頭巨蠱,轟然潰散,化作漫天飛灰。
金色的光束,余勢不減,射入后方的核心蠱群之中。
一條直線上的所有蠱蟲,連同它們腳下的大地,都被抹去。
一條長達百里,深不見底的峽谷,憑空出現。
光束最終射入天際,將那片墨綠色的毒瘴天幕,撕開一個巨大的豁口。
久違的陽光,重新灑落。
整個過程,不到一息。
世界,安靜了。
只剩下風聲。
殘存的蠱蟲,失去了首領和巨蠱的控制,陷入了最原始的混亂與恐懼。
它們瘋狂地嘶叫著,不再攻擊,而是調轉方向,四散奔逃。
潰不成軍。
項川放下手。
他嗅了嗅空氣。
那股惡心的味道,正在陽光下快速消散。
很好。
他轉身,一步邁出。
身影從半空中消失。
莊園,書房。
項川重新出現在原地,仿佛從未離開。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塊暗金色的星圖碎片,坐回原處。
神念,再次探入其中。
這一次,再無任何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