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的血,還未干透,血腥氣混雜著檀香,形成一種詭異的味道。
葉凡帶著妹妹葉傾城離開后,那片凝固的死寂才被打破。
幸存的文武百官,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頭,一個個癱軟在地,劫后余生地大口喘息。他們驚恐地對視,從彼此眼中看到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緊接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恐慌,如同瘟疫般從金鑾殿蔓延開來,瞬間席卷了整座巍峨的皇城。
九皇子瘋了!
不,他不是瘋了,他是從地獄歸來的魔神!
他廢了皇后,囚了太子,一言便定了北莽使團的生死!如今,這個昔日最不起眼的病秧子,要登臨九五,君臨天下了!
消息像長了翅膀,飛入一座座戒備森嚴的深宅大院,掀起了滔天巨浪。
東宮。
這里本該是未來君主的居所,此刻卻被一支支冰冷的繡春刀徹底封鎖,連一只鳥都飛不進來。
“砰!”
一只西域進貢的七彩琉璃盞被狠狠砸在地上,碎裂成無數(shù)晶瑩的殘片,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凄慘的光。
葉無道雙目赤紅,胸膛劇烈起伏,原本英俊的面容因憤怒與屈辱而扭曲變形。
“葉凡!你這個病鬼!雜種!你怎敢……你怎敢如此欺我!”
他的咒罵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因為殿門角落最深的陰影里,一個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那里。他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手掌按在腰間的刀柄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鄙夷,沒有同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沈煉派來的人。
這些錦衣衛(wèi)就像一群沉默的影子,無聲無息,無處不在,用冰冷的視線將他身為太子最后的尊嚴,死死地釘在原地。
葉無道渾身一顫,滔天的怒火瞬間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澆滅。他明白了,他現(xiàn)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他敗了,敗得一塌糊涂。
但他不甘心!憑什么?憑什么一個在冷宮等死的廢物,能奪走他的一切!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呼吸依然急促,但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陰狠的算計。他悄然后退,裝作失魂落魄地靠在書架上,手指在眾人看不到的角度,觸碰了書架上一處不起眼的龍紋雕刻的眼睛。
“咔噠。”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無人察覺。
……
冷宮。
陰冷,潮濕,空氣中彌漫著腐朽和絕望的氣味。這里是大夏皇朝所有失意女人的最終歸宿。
廢后葉氏,被人像扔垃圾一樣扔在了這里,摔在冰冷的石板上。
她發(fā)髻散亂,華美的鳳袍上滿是污泥和塵土,哪里還有半分母儀天下的威儀。
“啊啊啊——!葉凡!本宮要將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歇斯底里的尖叫之后,是死一般的沉寂。葉氏癱坐在地,身體因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不住顫抖,但她的眼神卻從癲狂逐漸轉(zhuǎn)為一種徹骨的冰冷與算計。
她出身蘭陵葉氏,是傳承了五百年的頂級世家大族,根基深厚,盤根錯節(jié)。
一個病秧子,就算得了些不知所謂的奇遇,也敢動搖世家的根基?簡直是癡心妄想!皇權(quán)與世家共治天下,這是鐵律!
她警惕地聽著外面的動靜,確認無人后,掙扎著爬到墻角,在一塊松動的地磚下,取出了一個被油紙緊緊包裹的細小竹筒。她將竹筒小心翼翼地塞進了一個被雜草掩蓋的墻洞里,那里是她家族耗費巨資經(jīng)營多年的密道出口之一,直通宮外。
做完這一切,她才松了口氣,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毒火。
葉凡,你等著,我的好侄兒,好戲……才剛剛開始!
……
夜幕降臨,殺機四伏。
京城,丞相府。
書房內(nèi),燈火通明,氣氛卻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當朝丞相,李斯年,也是廢后葉氏的親舅舅,正臉色鐵青地看著手中的密報,手背上青筋暴起。
“荒唐!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將密報狠狠拍在紫檀木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響。
“一個在冷宮里茍延殘喘,命不久矣的病秧子,竟然在一天之內(nèi),顛覆了朝堂!”
下手處,坐著鎮(zhèn)國公,兵部尚書,以及其他幾位與葉氏一族利益深度捆綁的朝堂巨擘。他們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鎮(zhèn)國公,一位滿頭銀發(fā)卻身形魁梧的老將,聲音沉悶如鼓,帶著一股戰(zhàn)場上磨礪出的肅殺之氣。
“丞相,現(xiàn)在不是追究他如何做到的。而是該想,我們該如何應對!此子行事狠辣,百無禁忌,視祖宗法度如無物。今日能廢后囚太子,明日就能將屠刀架在我們脖子上!”
“不錯,”兵部尚書憂心忡忡地附和,“他殺了拓跋宏,更是徹底斷了與北莽媾和的可能,北方戰(zhàn)端一觸即發(fā)。他這是要把整個大夏都拖入萬劫不復的火坑!”
“可他身邊那個面具人……”一位官員顫聲說道,“一招擊敗拓跋宏,那可是天人境巔峰的強者!此等實力,恐怕……恐怕早已邁入了傳說中的陸地神仙之境!”
“一個陸地神仙?那又如何?”
丞相李斯年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狠厲,他冷笑一聲:“陸地神仙也是人,不是真仙!他能擋十人,百人,能擋得住千軍萬馬嗎?能擋得住我等世家百年積累的底蘊嗎?”
他站起身,環(huán)視眾人,聲音充滿了蠱惑力。
“我們各家的私兵家將加起來,足有三萬之眾,皆是百戰(zhàn)精銳!”
“剛剛收到太子殿下從東宮傳出的密信,他已策反了京城衛(wèi)戍軍的副都統(tǒng)王莽,可控制五千兵馬為我等打開宮門!”
“三十五萬大軍在手!那葉凡憑什么跟我們斗?就憑他那個不知來路的陸地神仙?雙拳難敵四手,亂拳打死老師傅!只要我們里應外合,趁他龍椅還沒坐熱,今夜便發(fā)動宮變,以‘清君側(cè)’為名,沖入宮中,將那對孽障兄妹當場斬殺!”
“屆時,扶太子殿下登基,我等便是撥亂反正,再造社稷的定國功臣!”
一番話,讓在場所有人都呼吸急促起來,眼中的恐懼被更熾熱的貪婪與**火焰所取代。
誅殺新君,再立新帝!
這是何等潑天的富貴!何等榮耀的功績!
“干了!”
鎮(zhèn)國公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下定了決心。“我等世家與國同休,焉能容一黃口小兒如此胡來!今夜子時,以東城門烽火為號,攻入皇城,清君側(cè),正朝綱!”
一場足以顛覆大夏皇朝的陰謀,在暗夜中悄然成型。
無數(shù)身披甲胄的黑影,開始在京城的陰暗角落里集結(jié),冰冷的兵器在月光下閃爍著嗜血的光芒,等待著信號的發(fā)出。
……
與此同時。
曾經(jīng)的冷宮,如今被臨時清理出來的居所內(nèi)。
葉凡靜靜地坐在輪椅上,葉傾城站在他身后,用她那雙柔軟的小手,輕輕為他揉捏著肩膀。
雖然哥哥就在身邊,但她還是能敏銳地察覺到,皇宮里的空氣,變得越來越緊張,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緊,充滿了山雨欲來的壓抑。
“哥,外面……是不是出事了?”她擔憂地問,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葉凡沒有回頭,只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妹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背,安撫她。
“無妨。”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和,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過是一群不知死活的螻蟻,妄圖撼樹而已。傾城,別怕,今夜,哥帶你看一場……前所未有的盛大煙火。”
在他的腦海中,一副由無數(shù)金色光點和線條構(gòu)成的京城三維立體地圖,正緩緩旋轉(zhuǎn)。
袁天罡坐鎮(zhèn)皇城四門,四道無形的氣機化作天羅地網(wǎng),封鎖了一切。沈煉和他臨時統(tǒng)領的錦衣衛(wèi)與禁軍,則像一張無形的蛛網(wǎng),將城內(nèi)所有勢力的調(diào)動,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道道信息流,清晰地匯入他的意識之中:
【信息:丞相府密會結(jié)束,核心人員七名,身份確認。叛亂計劃啟動。】
【信息:鎮(zhèn)國公府私兵三千已集結(jié),正分批潛入預定位置。】
【信息:東宮密道有能量波動,信號已發(fā)出并被截獲。】
【信息:衛(wèi)戍副都統(tǒng)王莽正在調(diào)動親信,意圖控制東城門。】
所有的一切,盡在掌握。
葉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愉悅的弧度。
他本想慢慢來,像個耐心的醫(yī)生,一點點刮骨療毒,清洗掉這個腐朽王朝的膿瘡。
但既然有人這么著急地跳出來找死,把毒瘤一次性全部暴露在他面前。
他不介意,讓今夜的京城,流更多的血。
“也好。”
他輕聲自語,聲音低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朕正愁一個個找你們太麻煩,你們卻自己打包送上了門。”
“正好趁這個機會,把這皇城內(nèi)外,連同那些看不見的污穢,徹底洗一遍。”
他抬起頭,視線仿佛穿透了層層宮墻,落在了那些正在陰影中集結(jié)的叛軍身上,眼神猶如神明俯瞰螻蟻。
“跳梁小丑,也敢妄圖撼動天威?”
“朕的江山,豈是爾等能夠染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