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人影晃動,似乎早有幾個人等在那里。
扛著樂東他們的隊伍剛走近,一個略顯焦急的聲音就迎了上來:
“老二,怎么樣?沒出岔子吧?沒被人看見吧?”
“大哥,瞧你這話說的…”孟二牛的聲音響起,帶著點邀功的意味,“我辦事兒你還不放心?天都黑透了,墳場那邊連條野狗都沒驚動,放心,妥妥的。”他拍著胸脯保證。
被稱作大哥的人,似乎并沒有因為孟二牛的保證而放松,反而壓低了聲音,語氣更加凝重:
“老二,現在可不是大意的時候,俊才老弟可是升遷的關鍵時期,這個節骨眼上,絕不能出半點紕漏,必須小心再小心。”
孟二牛顯然對這個話題不太感冒,嘟囔道:“不就是…不就是打點關系送錢嘛?大不了咱村再組織大伙兒籌一次款唄。”
“你懂個屁。”大哥的聲音嚴厲起來。
“光靠錢?光靠錢馬蕓早他媽當上聯合國秘書長了,官運,官運你懂不懂?靠的是運道,是風水,是祖宗保佑!
要不然,你以為俊才老弟每次回村,為啥都先去祠堂拜見馬大師?只要馬大師把這風水弄好,頂得上咱們送出去的金山銀山!”
老大這一番話,既有對官場門道的迷信,也有對那位馬大師的推崇。
孟二牛被訓得不敢再頂嘴,只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好了,別廢話了。”老大似乎也覺得說得夠多了,語氣緩和了一點,“趕緊把這三個東西搬到祠堂去,交給馬大師處理,別在這兒耽擱了。”
“知道了,大哥。”孟二牛連聲應著,招呼手下,“都聽見了?動作麻利點,走。”
樂東感覺自己又被扛了起來,顛簸著進了村子。
眼睛透過編織袋的縫隙,捕捉著外面的景象,不得不說這孟家村的村容村貌比李家村強了不止一個檔次。
平整的水泥路,嶄新的路燈,整齊劃一的院墻,大部分家門口都停著小汽車。
但這份新農村的整潔在深夜里卻透著一股缺乏人氣的疏離感,即使偶爾有狗吠聲傳來,也顯得遙遠而空洞。
一番七拐八繞,隊伍在一座明顯比其他建筑更加氣派的建筑前停了下來。
飛檐斗拱,朱漆大門,門前立著兩只石獅子,雖然比不上真正的古建祠堂,但在周圍現代房屋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突兀和威嚴。
門楣上掛著黑底金字的牌匾——“孟氏宗祠”。
孟二牛走進去放下袋子,對著堂前清了清嗓子,朝里面恭敬喊道:
“馬大師,今兒個李家村那邊又不安生,埋了三個‘貨’進墳場,被我們哥幾個逮了個正著,給您送來了。”
祠堂內無人回應,
孟二牛和幾個手下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垂手站在門外等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祠堂里毫無動靜,仿佛里面根本沒有人,樂東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這個馬大師,架子好大。
就在孟二牛臉上的恭敬快要掛不住的時候,祠堂深處,終于傳來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非常奇怪。
像是合成的音色,說它蒼老吧,又很尖細,說它年輕吧,又分明帶著沙啞和渾濁。
兩種截然不同的音色被強行糅合在一起,聽起來極其別扭。
“嗯…知道了…”
那怪異的聲音慢悠悠地說道,每個字都像是被拉長了,“先放到別處拾掇拾掇吧…你上次送來的…那個老的…還沒…處理完呢…”
孟二牛一聽,臉上頓時堆起諂媚的笑容,連連點頭哈腰:“馬大師您辛苦,我們這就搬走。”他朝手下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扛起袋子準備離開。
“等等…”
就在樂東感覺自己又要被扛起來的時候,那個怪異的聲音再次響起,叫住了他們。
緊接著,一個身影從后堂里面走了出來。
樂東心里一跳,他努力調整著被裝在袋子里的姿勢,試圖透過網格縫隙看清走出來的人。
但角度太低,只能看到一雙穿著老式黑色布鞋的腳,以及一個圓滾滾,穿著深色寬松衣袍的下半身輪廓。
這是個胖子。
那胖子手里拿著一張折疊起來的紙條,走到孟二牛面前,遞了過去。
孟二牛趕緊雙手接過紙條,臉上陪著笑:“馬大師,這是…?”
“按這個單子去買,上面寫的一樣不能少。”
聲音微微停頓,似乎強調了一下,“都要最好的,這可都是…緊要的法器,關乎你們村風水,還有你們孟區長的官運,馬虎不得…”
“明白,明白,馬大師您放心!”孟二牛像捧著圣旨一樣捧著紙條,拍著胸脯保證,“我親自去辦,保準都給您買最好的,絕對耽誤不了大事。”
“嗯…”胖子的聲音似乎滿意了,不再言語。
“走。”孟二牛小心翼翼地把紙條收好,一揮手,示意手下扛起袋子離開。
樂東被再次扛起。
可就在身體被抬起,視線角度改變的那一瞬間,他透過編織袋的網格縫隙,終于看清了剛才從祠堂里走出來的那個胖子的臉。
白發白須,雖然臉龐比之前圓潤一些,但那眉眼輪廓,那下頜的弧度…
樂東的瞳孔縮成了針尖,一股寒意從心底滲出。
趙真人?!
那個在胡先勝別墅里,被挑木劍穿破喉嚨慘死的趙真人?!
他不是死了嗎?
他怎么會在這里?!
一種荒誕又真實的恐懼,讓樂東頭腦發懵…
“媽的,真晦氣,死沉死沉的…”
走出祠堂,扛著麻袋的村民低聲抱怨了一句,打斷了樂東內心的震驚。
“二牛哥,這…這仨搬哪兒去放著啊?” 另一個村民忍不住問道,聲音帶著猶豫,“這大半夜的,放誰家誰也不愿意啊…多喪氣…”
扛著樂東的孟二牛腳步不停,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跟我走,我知道一個地方,最合適不過。”
周圍的村民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似乎想到了什么,試探著小聲問:“二牛哥…你說的…不會是…孟輝家吧?”
孟二牛的地停下腳步,扭過頭,惡狠狠的瞪了說話那人一眼,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對方臉上:
“怎么?不行嗎?放那老婆娘的破屋子里,是她的福氣。”
被瞪的村民縮了縮脖子,但還是硬著頭皮小聲嘀咕了一句:“這個…怕不合適吧…畢竟…”
“不合適?” 孟二牛的聲音突然拔高,環視了一圈其他幾個噤若寒蟬的村民,“好啊,要是他們家不合適,那就放你家?”
那村民臉色一白,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敢再吭聲,趕緊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