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zāi)：從克蘇魯開始 第3章 紅天之下

秦封清癱在泥地里，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地抽搐。腦髓里像是生了冰蟲，稍一動彈就鉆心地疼。

血月的光稠得像化不開的血漿，潑在他臉上，帶著股鐵銹般的腥甜。視野邊緣突然爬滿破碎的幾何光影，菱形、折線、扭曲的弧，在土墻和門板上瘋狂旋轉(zhuǎn)折疊，活像一群被踩爛的蟲子在掙扎。

耳邊的沙沙聲早變了調(diào)，成了無數(shù)細碎的尖笑，鉆入耳膜時，竟帶著金屬摩擦般的灼痛，仿佛有把銼刀正貼著腦仁來回刮。

“死了……都死了……”他喉嚨里滾出嗬嗬的氣音，眼球被血光刺得生疼，卻死死盯著老宅那黑洞洞的門。養(yǎng)父母扭曲的軀體總在眼前晃——脊椎擰成S形的弧度、關(guān)節(jié)處凸出來的骨頭尖、青灰皮膚上蔓延的深紫斑……那絕不是三天能腐爛成的樣子。可兜里的信分明印著三天前的日期，養(yǎng)父那潦草到幾乎抽筋的字跡還在灼燒他的指尖：“速歸！家里有‘門’！”

這矛盾像把鈍鋸，正一下下鋸著他的理智。誰偽造了養(yǎng)父的筆跡？那“門”到底是什么？腦里那句沒頭沒尾的話又藏著什么惡意？無數(shù)疑問纏成死結(jié)，勒得他胸腔發(fā)悶，幾乎要炸開。

“假的……都是假的……”他猛地用拳頭捶打地面，污泥濺上臉頰，混著不知是淚還是汗的粘稠液體。就在這時，左臉又傳來那熟悉的觸感——涼的，滑的，裹著層濕膩的粘液，像有條沒骨頭的小蛇順著下頜往上爬，在顴骨處微微一頓，仿佛在好奇地打量他的反應(yīng)。

“滾開！”秦封清瘋了似的扯過袖口猛擦，粗布磨得皮膚火辣辣地疼，滲出血珠。可那觸感非但沒消失，反而順著指尖纏上來，涼絲絲地鉆進袖口，甚至能感覺到某種微弱的蠕動，像在回應(yīng)他的抗拒。他嚇得猛地甩手，嘶吼聲劈得像被踩碎的玻璃。

恐懼陡然翻涌成狂怒，他抓起塊拳頭大的石頭，踉蹌著沖向老宅。那些光斑、那些笑、臉上這東西……他要砸碎這一切！

“砰！”石塊砸在土墻上，只撞出個淺坑，碎屑濺起來，又輕飄飄落回他臉上。光影只是晃了晃，旋即扭得更歡了，像在嘲弄。耳邊的尖笑驟然變厲，刮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陣陣發(fā)黑。

“出來！有種就出來！”他揮著石頭亂砸，砸向蛛網(wǎng)密布的窗欞，砸向結(jié)著霉斑的灶臺，砸向那些在血月下扭曲閃爍的光斑。汗水混著臉上的泥污淌進嘴里，又咸又腥，他像個被抽走魂魄的瘋子，只剩機械的、徒勞的發(fā)泄。

回應(yīng)他的，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村莊死一般的寂靜。

力氣耗盡時，他踉蹌著沖出院子，在空無一人的村里狂奔。踹開張嬸家的木門，灶臺上的鐵鍋銹得豁了口；撞進王家小子曾追狗的巷子，墻角堆著半塌的柴火，蒙著厚厚的灰；沖進祠堂，蛛網(wǎng)后的牌位在血月下泛著青灰，供桌上的香爐積著老鼠屎，像無數(shù)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

“有人嗎？！”他對著血紅色的天嘶吼，“到底怎么了？！誰寄的信？！”

風卷著土腥味灌進喉嚨，血月依舊懸在天上，像塊爛透的瘡。臉上的觸感越來越沉了，不再是滑膩，而是一種帶著微弱吸力的冰冷壓力，像有什么東西正順著毛孔往里鉆，順著血管往骨頭里爬。

幻覺開始瘋長：腳邊的茅草突然化作纏上腳踝的黑觸手，枯井里伸上來無數(shù)慘白的手，指甲縫里還嵌著泥；空氣里飄著半透明的人影，張著嘴無聲地哀嚎，脖頸處的皮膚像養(yǎng)父母那樣擰成麻花。

“不……不是真的……”他抱著頭蹲在鎮(zhèn)口老槐樹下，樹皮的粗糙硌著后背，卻壓不住骨頭縫里滲出的寒意。理智像被水泡透的紙，輕輕一碰就碎。

父母死了，村里人蒸發(fā)了，天變成了血紅色，連自己臉上都爬著看不見的東西——整個世界都在跟他作對，把他往瘋癲里推。

他像被扔進了個密不透風的鐵盒子，盒子里爬滿了蟲子，而他是唯一的活物。

活著還有什么意思？等著被臉上的東西鉆進骨髓，等著變成墻上的光斑，還是掉進枯井被那些手拖下去，變成和父母一樣扭曲的東西？

一個聲音在他腦中低語，冷得像冰。

結(jié)束吧

這念頭一出來就瘋長，纏得他喘不過氣。他摸向腰間的皮帶——那是他在城里加班時系的，邊緣磨得發(fā)白，針腳處還沾著點咖啡漬。此刻，這廉價的皮革卻成了唯一的指望。

他顫抖著抽出皮帶，金屬扣貼在喉結(jié)上，冰得刺骨。雙手抓住兩端用力，皮帶瞬間勒緊脖頸，皮革嵌進肉里，氣管像被鐵鉗夾住，眼前炸開一片猩紅的霧。

窒息的痛苦里，他聽見那些尖笑變成了狂笑，血月的光晃得他睜不開眼。解脫……快了……

就在意識要沉下去的瞬間，一道極細的寒光從側(cè)面射來，快得像流星劃過長夜。

“嗤。”

皮帶斷了。

勒緊的力道驟然消失，秦封清重重摔在泥地，冰冷的空氣猛地灌進喉嚨，他咳得撕心裂肺，眼淚鼻涕糊了滿臉。斷成兩截的皮帶落在胸前，切口平得像鏡子，覆著層白霜，冷得灼手。

他茫然抬頭，順著寒光來的方向望去。

血月的光里，站著個女子。

她穿一身深色勁裝，衣擺沾著些暗色污跡，勾勒出高挑而結(jié)實的身形。黑發(fā)束在腦后，幾縷碎發(fā)貼在蒼白的臉頰上。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可最讓人挪不開眼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深處像盛著碎掉的星空，此刻正穿透血月的紅光，穿透那些扭曲的光影和低語，牢牢鎖在他臉上。

她手里握著根短杖，杖頂還殘留著星屑似的蒼藍余燼，杖身是種深色的材質(zhì)，泛著微弱的光。

是她！秦封清猛地認出她——那個“奇居煞”店鋪里的神秘少女。就算換了衣服，那雙眼和容貌也太過特別。

少女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視線移到他臉上。她的眼神很靜，像在看泥里掙扎的蟲。

她看了他幾秒，看他咳得弓起身子，看他臉上凝固的恐懼和瀕死的狼狽。

然后，一個清悅的聲音在血紅色的空氣里響起，直接鉆進他混亂的腦子：

“有意思”

她的目光在他臉上停頓，瞳孔里的碎星似乎閃了閃。

“一個被‘注視’過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