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幽林藏蹤
腐骨蟒的腥氣還沒散盡,朱天林靠在沼澤邊緣的古樹上喘氣。后背的傷口被沼澤水浸泡得發白,鐵骨功運轉時傳來細密的刺痛,卻比之前順暢了許多 —— 斬殺妖獸帶來的靈力,正順著經脈緩緩修復受損的筋骨。
“朱哥,你看那邊!” 弓箭手舉著半塊銅鏡跑過來,這是從民婦的包裹里找到的,邊緣已經磕碰得不成樣子,卻能勉強反射光線。他把鏡面對準沼澤對岸的山林,“山民說的礦洞肯定在那片林子后面 —— 鏡子里能看到煙!”
銅鏡里的光斑晃動著,果然映出片幽深的山林,林線盡頭有縷極淡的青煙,被晨霧裹著,若隱若現。朱天林的靈力感知順著那個方向延伸,穿過瘴氣彌漫的沼澤,捕捉到片安穩的靈氣 —— 沒有元軍的兇狠紅光,沒有妖獸的陰戾氣息,只有草木的清潤和隱約的人聲。
“是山民的炊煙。” 文相拄著朱天林削的新拐杖,油布包被他重新裹好,露出的竹簡邊角沾著泥,卻依舊挺直著,“他們在礦洞附近扎了臨時營地,等著接應咱們。”
書生新兵突然蹲下身,用手指在沼澤邊的泥地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蓮花。青狼幼崽湊過去,用鼻尖蹭了蹭圖案,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嗚咽。這孩子從懷里掏出那面殘旗,小心翼翼地展開,被泥水弄臟的 “宋” 字在晨光里,竟透著股倔強的紅。
“走吧。” 朱天林把長柄刀扛在肩上,鐵鏈在身后拖出淺痕,“過了沼澤就是林子,到了礦洞就安全了。”
穿過沼澤的最后一段路格外艱難。腐骨蟒掙扎時攪渾了淤泥,原本能落腳的枯木被撞得東倒西歪。朱天林走在最前面,用刀試探著淤泥的深淺,500 斤力量讓他能輕易撥開擋路的藤蔓,偶爾還能抓起塊凸起的巖石,給后面的人當墊腳石。
文相走得很慢,卻一步都沒落下。老大人的官袍下擺沾滿了泥漿,卻總在路過難走的路段時,停下來扶一把那個抱著孩子的民婦。竹簡被他緊緊按在懷里,仿佛那不是布防圖,是塊能定住心神的玉佩。
當青狼幼崽第一個沖進山林時,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林子里的空氣帶著草木的清香,驅散了沼澤的腐味。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織成金色的網,幾只山雀被驚動,撲棱棱地飛向天空,留下清脆的鳴叫。
“朱哥,你看!” 弓箭手指著樹干上的刻痕 —— 是朵簡單的蓮花,和聚義坪看到的記號一模一樣,只是更新鮮,邊緣的木屑還沒干透,“山民剛刻的!他們知道咱們來了!”
沿著蓮花記號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林子深處出現了片開闊地。十幾個山民正圍著篝火忙碌,看到他們進來,都放下手里的活計迎上來。為首的老獵人眼睛一亮,指著遠處的山壁:“礦洞在那邊!早就收拾好了,能住下你們所有人!”
礦洞隱藏在片茂密的灌木叢后,洞口被藤蔓遮掩,只留下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朱天林的靈力感知掃過洞內,能 “看” 到里面被收拾得很整齊,鋪著干燥的干草,角落里堆著些陶罐,里面裝著清水和野果,顯然是特意準備的。
“快進去歇歇。” 老獵人遞來個竹筒,里面是溫熱的藥湯,“這是解沼澤瘴氣的,喝了能舒服點。” 他注意到朱天林后背的傷口,又從背簍里掏出塊黑色的藥膏,“這是用腐骨蟒的膽汁做的,能消炎止痛 —— 山民昨天剛殺了條小的,沒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朱天林接過藥膏,冰涼的觸感讓傷口的刺痛減輕了些。他的靈力感知 “看” 到藥膏里游動的靈氣,正與自己體內的靈力共鳴 —— 這東西比老軍醫留下的草藥管用得多。
“元軍會不會找到這里?” 民婦把孩子放進鋪著干草的石窩,小家伙已經睡著了,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揮之不去的擔憂。
老獵人往篝火里添了根柴,火星濺起丈高:“他們過不了沼澤 —— 剛才那腐骨蟒的動靜,能把**澤里的妖獸都引過來,元軍的騎兵敢進來,就是給妖獸送菜。” 他指了指洞外的藤蔓,“這洞口的藤蔓有劇毒,只要一動就會放出瘴氣,連青狼都不敢靠近。”
朱天林走到洞口,用刀撥了撥藤蔓。葉片立刻滲出乳白色的汁液,散發著刺鼻的氣味,青狼幼崽聞到后,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喉嚨里發出警惕的低吼。
“安全了。” 朱天林轉過身,看著洞內的眾人 —— 文相正在翻看竹簡,書生新兵在給殘旗擦拭泥水,弓箭手幫著山民往洞里搬野果,那個民婦則在給孩子縫補被樹枝劃破的衣服。每個人的動作都很慢,卻帶著種劫后余生的安穩。
他靠在洞壁上,長柄刀斜放在身邊,鐵鏈在手腕上輕輕晃動。靈力感知掃過沼澤的方向,巴圖的氣息已經消失在迷霧里,顯然是放棄了追擊。山林里的鳥雀重新開始鳴叫,陽光透過藤蔓的縫隙照進洞內,在干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
這里不是長久之地,卻足夠讓他們暫時喘口氣。朱天林閉上眼睛,聽著洞內的動靜 —— 文相翻動竹簡的沙沙聲,山民添柴的噼啪聲,孩子熟睡的呼吸聲,還有青狼幼崽偶爾發出的低吠。這些聲音混在一起,像首樸素的歌謠,驅散了連日來的血腥和恐懼。
第二節 核點余存
礦洞的篝火在午后變得溫順,舔著架在火上的陶罐,里面煮著的野果粥發出咕嘟的聲響,清甜的香氣彌漫在洞內,讓每個人的臉色都好看了些。朱天林坐在火堆旁,看著文相用炭筆在竹簡上寫寫畫畫,老大人的手指還在微微顫抖,卻把每個字都寫得工工整整。
“天林,你來看看。” 文相把竹簡遞過來,上面列著密密麻麻的條目:“人員:文相 1、朱天林 1、弓箭手 1、書生 1、民婦 1、孩童 1、山民 12,共計 18 人”“物資:糙米 3 斤、鹽 1 斤、草藥半袋、清水 5 罐、武器(長柄刀 1、鐵簇箭 3、短刀 2、長矛 1)”,最后用朱砂標注了行小字:“殘旗 1 面、布防圖 1 卷、青銅令牌 1 枚”。
朱天林的手指劃過 “18 人” 的字樣,心里突然一沉。從聚義坪出發時是 27 人,現在只剩 18 個,落馬坡犧牲的 9 個弟兄,連名字都沒能完全記全,只有書生新兵刻的那些木牌,還插在聚義坪的空地上,等著沒人知曉的重逢。
“能活下來就是幸事。” 文相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把塊烤好的野兔肉遞過來,“張都尉常說,打仗就是這樣 —— 能把活著的人帶回來,比什么都強。” 老大人的目光落在 “殘旗 1 面” 上,突然笑了,“至少這旗還在,只要它還在,咱們就不算輸。”
朱天林咬了口野兔肉,粗糙的纖維刮著喉嚨,卻帶著踏實的肉香。他的靈力感知掃過洞內的每個人,文相的靈氣雖然虛弱,卻比在落馬坡時穩定;書生新兵的靈力里多了絲堅韌,不再像之前那樣怯懦;弓箭手的氣息里帶著興奮,顯然還在回味剛才斬殺腐骨蟒的驚險。
“山民說附近有種‘血藤’,能治刀傷。” 老獵人蹲在火堆旁,用樹枝撥了撥陶罐,“我帶兩個后生去采些回來 —— 你們的傷得趕緊治,別感染了。” 他指了指朱天林后背的傷口,“尤其是你這傷,沾了沼澤的瘴氣,拖不得。”
朱天林點點頭,從懷里掏出那枚前朝令牌,遞給老獵人:“用這個當信物 —— 要是遇到其他山民,告訴他們文相在這里,讓他們別擔心。” 令牌上的 “宋” 字被體溫焐得溫熱,邊緣的磨損處像道凝固的傷疤。
老獵人接過令牌,小心地揣進懷里,帶著兩個年輕山民鉆進了密林。青狼幼崽想跟上去,卻被朱天林按住了 —— 小家伙的耳朵還在發炎,需要靜養。
“朱什長,咱們接下來怎么辦?” 書生新兵突然問,他已經把殘旗補好了,用的是從自己衣服上撕下的布條,雖然顏色不搭,卻比之前結實多了,“總不能一直躲在這礦洞里。”
朱天林看著洞外的山林,陽光已經移到了樹梢,給翠綠的枝葉鍍上了層金邊。他的靈力感知能 “看” 到遠處的山脈連綿起伏,像條沉睡的巨龍,而他們就藏在巨龍的鱗片下,暫時避開了風雨。
“先養傷。” 朱天林的聲音很穩,鐵鏈在火堆的映照下泛著紅光,“等大家有力氣了,就去探查蓮山另一側的情況 —— 文相說那邊有抗元的義軍,咱們得找到他們,合兵一處。”
文相翻動竹簡的手頓了頓,老大人抬起頭,目光落在那面殘旗上:“天林說得對 —— 咱們是殘部,卻不是散沙。只要找到其他義軍,把這面旗豎起來,就能聚攏更多的人,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民婦突然從陶罐里舀出碗野果粥,遞到朱天林面前:“快喝點吧,補補力氣。” 她的手指上還沾著針線,卻把碗端得很穩,“我男人以前總說,只要有力氣,有盼頭,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朱天林接過粥碗,溫熱的粥液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體內的寒氣。他看著洞內跳動的火光,聽著文相翻動竹簡的聲音,聞著野果粥的清香,突然覺得這狹小的礦洞,比海豐城的箭樓更像依靠。
清點下來的不僅是人員和物資,還有彼此的信任和活下去的決心。朱天林知道,他們不可能永遠躲在這山林里,巴圖遲早會想出辦法越過沼澤,元軍的鐵蹄遲早會踏遍蓮山的每一寸土地。
但至少現在,他們有個能遮風擋雨的洞,有口能填飽肚子的粥,有群能互相依靠的同伴。這就夠了 —— 足夠讓傷口愈合,足夠讓力氣恢復,足夠讓那面殘旗在風里,再飄得久一點。
青狼幼崽突然對著洞外低吼了一聲,卻不再是警惕,更像是在打招呼。朱天林的靈力感知 “看” 到老獵人他們回來了,手里捧著捆深紅色的藤蔓,上面還沾著新鮮的泥土,像串凝結的血珠。
“血藤采回來了!” 老獵人的聲音帶著笑意,打破了洞內的寧靜,“這東西治傷最管用,保證明天就能讓你們下地走路!”
朱天林看著那捆血藤,在火光下泛著暗紅色的光,像根能連接過去與未來的繩索。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在這山林里,不再是漫無目的的逃亡者,而是有了暫時的歸宿,有了新的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