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如果你是邊疆百姓,你是愿意用陣痛換十年和平,還是愿意不打仗但時常被劫掠?”
小舅子說的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
“子璇,你也被叔本繞進去了,那當然是兩個都不想要啊。”
別看吳景誠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其實內心對朝廷大事那是自有一番看法,他一本正經地道。
“可朝廷不是只有邊疆的百姓,需要顧慮庇護的,朝廷要考慮的是整個大雍千萬戶的百姓。”
“只有大雍有了國威,邊疆的百姓才能有真正的好日子。”
“何況那些蠻夷向來貪婪無度,和談不過是權宜之計,用不了多久就又會卷土重來。”
“站在整個大雍的角度看,自然還是一次將他們打怕,把他們老底打沒,才能好好地安生幾年。”
“何況國庫現在有錢又有糧,咱們大雍現在又不是打不起,邊疆人不夠就移民,這時候和談做什么?”
從前沒錢所以琢磨著和談,現在有錢了若是還和談,那這幾年還搞那么大的陣仗做什么?
搞了那么多錢進國庫,用來看著過眼癮不成?
“確實我是被繞進去了。”李瑜聞言沉重地點了點頭,表示:“我只是以為咱們三個從一個地方出來,想法也應該差不多才對。”
小舅子出去一趟變了政治立場,他就想著是不是確實不是干仗的好時機。
“子璇,叔本是咱們始終是不太一樣的。”
吳景誠抱著笏板,抬頭望著遠處的落日分析道。
“他出身富貴,從小受的是大儒言傳身教,學的是仁愛與和平,哪里像咱們出身于市井。”
“我家親戚生孩子多的,小時候連吃饅頭都要靠搶的,你沒到李叔家前也是如此吧?”
“沈叔在家里不受寵,所以他會你爺爺奶奶被推出去服徭役,他的孩子們你和旦兒也沒有被爺奶善待。”
“咱們倆從小看到的、學到的都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國家要強大,靠滿嘴的仁義道德去教化怎么能行呢?”
國與國之間的爭斗,就像是一群小孩子搶饅頭吃。
兇狠霸道的那個就能吃得多些,好說話溫和的那個就要吃點虧。
如果說你不想吃虧餓肚子,那你就得想辦法讓人家服氣,自己來做這個分配饅頭的大哥大。
寧源從小只需要將書讀好、將自己的文章給學好。
長大以后科舉中仕,去實地看過后開始憐憫蒼生。
這也是正常的,他就怕子璇身在局中一時想不明白。
李瑜望著向來被自己認為,政治頭腦一般般的姐夫感到驚喜。
“姐夫,想不到呢,你還有這么大的大局觀呢?”
感情以前是在藏拙不成?
“那是。”
吳景誠見他心情好了,立刻笑嘻嘻勾肩搭背地道。
“昨日發了俸祿,姐夫今日請你喝酒。”
兩人高高興興地出了宮。
他們這身份風月場所,那肯定不能親自去的,但是叫幾個跳歌舞的上門表演自然是可以的。
吳家的后院內。
大江南北的菜擺了滿滿的一大桌子,西域的葡萄酒搭配玻璃杯,外加教坊司最有名的琵琶女張樂婉。
教坊司這個地方,在歷史上每個朝代都是不一樣的。
在唐朝,分為內教坊(宮廷)和外教坊(長安、洛陽兩京)。
里面大部分都是罪臣女眷外,還有很多是民間選拔的樂戶、良家女,就算是從民間選拔的良家女也會帶有強迫制。
唐朝開放的風氣,讓高級的官妓擁有一定社交自由和選擇客人的權力,可底層的官妓依舊悲慘。
到了宋朝,官方明文規定官妓只提供歌舞佐酒服務,禁止官員強迫留宿。
可實際上嘛……懂得都懂。
到了明朝以后,教坊司就成了大規模政治清洗的工具,從朱元璋到朱棣動輒成千上萬的女眷妻、女、媳、姐妹等被沒入教坊司。
為了震懾那些反抗他們的臣子,明朝統治者將被罰的女眷轉營奸宿。
說明白一點就是被送入軍營,輾轉于各軍士之間充當軍妓,目的是徹底摧毀這些家族的名譽和女性的尊嚴。
何況但凡是在朝堂上當官兒的,誰還沒有得罪過幾個人?
到時候你的那些政敵,就會去欺辱你家女眷,想想她們會得到什么下場。
你還要反抗嗎?你還想反抗嗎?
大雍的教坊司和宋朝一樣,表面看對這些官妓是仁愛保護,可實際仔細查看就會發現全是血淚。
當然吳景誠和李瑜兩個人,是從不干這種喪良心的事的。
誰家還沒有女眷呢?
說句不好聽的,風水輪流轉,萬一明年到你家呢?
所以這些姑娘都很愛往他們家跑,畢竟在他們家那是真的只需要彈曲唱歌,可去了別人家就不好說了。
天色已晚。
吳景誠感覺差不多了,就讓人送張樂婉回去。
張樂婉卻是不肯走,只朝著李瑜盈盈下拜。
“李大人,奴家自祖母被罰入教坊起至今已是第三代,大人能否開恩同林侍郎說句話讓奴家能夠從良?”
大雍的官妓想要從良,需要給五千兩白銀作為贖身的錢。
而且不是湊夠了錢就能夠從良,她身為順天府的高級官妓,還需要禮部侍郎林倫的批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