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主院臥房里,燭火搖曳。
寧照安洗完頭發正坐在梳妝臺前,仔細地抹著頭油,頭也不回地對著在榻上看書的李瑜道。
“我認為你不該同小鹿說得太明白,你話說得太透了?!?/p>
說得太明白萬一君臣離心,豈不是多生出一些事端來。
李瑜輕嘆道:“人生在世,可以對酒當歌躺平摸魚,但是一定要做個清醒明白之人,而不是稀里糊涂地度過此生?!?/p>
若是被人下了套都絲毫不知情,那不是太可憐了嗎?
讓他知道皇家什么心思,他遇事就會明白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寧照安走到李瑜面前坐下:“糊里糊涂也沒什么不好的,說透了對大家也沒什么好處,說不定人家還不領情呢?!?/p>
這人只要一旦成了家,再親的兄弟也是兩家人了。
枕頭風一吹,兄弟又能算什么?
人家有自己的妻子兒女要顧,這世上賣女求榮的人家難道還少嗎?
他們覺得不好的事兒,或許人家就覺得很好呢?
更何況小鹿也不是夫君親生的兄弟,就怕到時候他們一片真心,倒成了見不得人家好了。
“該說的我說了,他們領情不領情我都無所謂?!?/p>
李瑜忽然對妻子的頭發生了興趣,這么多這么長的頭發,編兩個麻花辮肯定好看的要死。
“以后,我再不說這件事就是。”
寧照安滿心的說教堵在了喉嚨里,好好地端坐在那里,任由丈夫不熟練地擺弄自己的頭發。
這人,就是心腸太好。
還說兩個兄弟多管閑事不會當官兒,她看這三兄弟都是差不多的性子,都隨了婆母公爹的心軟好性。
內閣首議全票通過。
雖然秦維禎通過的有些不情不愿,就算是花錢再少,可那也是一筆不小的軍費開支了啊。
可想想與過往的軍資相比,他又覺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在朝堂上再議之時,武將們對這件事有些反對。
認為張驍不過是家奴出身,怎配持大將軍印呢?
可這些武將越反對,趙翊居然就越覺得自己做得對。
武將的反對全都無效,張驍正式成了駐守遼東的征北大將軍,得到可以隨時攜遼東將士征戰草原各部的權利。
女真也憑他整頓調度。
出了宮以后,顧明遠與李瑜擦肩而過時小聲道。
“你的家奴成了征北大將軍,將來功成名就兵權在握,他待你還會像如今這般信任嗎?”
漢武帝對衛青就夠信任了,可最后還不是也沒放過衛家。
更何況,趙翊還不像武帝那么信任看重張驍。
李瑜目光幽深沒有說話,小鹿能不能成為衛青還不知道呢。
皇帝今年都五十歲了,等張驍整頓好了遼東再去征戰草原,那時候皇帝還活著沒都不好說。
怕什么?
后來的皇帝只要夠嫩,他李瑜還沒辦法全身而退了?
就是太子有些難搞一點,那時候他若是身體還好的話……
車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先吧。
反正他在宮里的眼線也不少,只要提前察覺到一點兒不對,他隨時可以帶著家人提桶跑路。
景和五年,春。
李瑜得知父親李綱巡視自家農田,結果沒走穩當摔了一下。
倒是沒什么大事,只是李瑜卻覺得不能任由二老繼續在老家待下去,別到最后整成子欲養而親不待就不好了。
父母不愿意住在京城鬧市,他讓人把京郊的大宅院收拾出來,準備讓父母親住在那里。
然后便跟皇帝請了假,要親自去把二老接到京城來。
趙翊看著堆積如山的活兒,內心實在是不太想放人。
可百善孝為先,何況臣子都說得這么懇切了。
“朕許卿兩月的假期,卿謹記要速去速回。”
兩個月的時間,李瑜也就只能在家待幾天。
他自然是只能輕裝回家,還用了戶部給的假身份。
否則這回家的路上,吃酒應酬只怕都得花費許多時間。
營山縣,李家。
“老謝,下下下。”李綱坐在院子里,精神抖擻地示意謝環快下:“說你是屬王八的還不服氣,一步棋想一炷香了。”
“慌什么,你又不急著去死?!?/p>
謝環白了他一眼,覺得自己大概率是贏不了,干脆一把將棋盤弄亂,順道再將話題給轉移了。
“我說你真不去京城享福啊,你說說你給別人把兒子養這么大,養這么好養這么有出息,你該跟著人家去享福啊。”
這老東西身在福中不知福,給他急都想自己替他去享福。
李綱知道他耍賴皮,不過也不跟他計較這點兒輸贏。
“我養孩子求的又不是回報,再說我在家里待著有什么不好?”
確實他會想孩子們,想他的孫子還有外孫子。
可鏈兒現在在云南那邊,京城不是住女兒家就是住瑜兒家,不管誰家都像是給人添麻煩嘛。
“這山咔咔好個屁喲。”
謝環聞言忍不住爆粗口,他點了點李綱的鼻子。
“你自己清高也就算了,你就不想想你婆娘?”
“她就不想經??吹絻鹤訉O子,伯群吶做人可不能太自私了。”
他還想跟著去京城看看呢!
倒不是說他自己不能去,只不過老李不去他沒法給家里交代。
老李要說去,那他肯定就可以說……自己怕老友不習慣什么的,所以陪他去一趟是吧?
聽落榜的考生回來說,京城的普通酒娘都有他們縣花魁的才華,他想去見識一下想很久了。
有子璇這么個學生的面子,他想見見京城的花魁娘子很容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