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捏著棋子緊緊皺著眉,道:“這正是我糾結之處,我既不舍與三娘分開,亦不愿去給孩子們添麻煩。”
可這畢竟是他的想法,三娘肯定還是想同孩子在一起的。
謝環捋著胡子,滿眼懷疑:“這都多少年了,還不舍得分開吶?”
雖說好友這婆娘那是真的生的好看,當年守寡后可是聲名遠揚,否則也不會生出那么整齊的仨小子。
兒隨母啊。
可再好看也看了二十年,也總差不多該看膩了不是。
還這么不舍?
李綱笑笑不說話。
這不舍與不舍總歸也是不同的,他家婆娘學的每個字都是他教的。
是身為人夫舍不得妻子,也可以是夫子舍不得學生。
“老爺,大爺來信了。”
管家印安取了信件,遞給李綱后便退到一旁候著。
李綱還沒有拆開,便指著信笑道:“老謝你信不信,肯定是瑜兒又來勸我去京都呢。”
謝環冷哼一聲。
什么好事兒都給這老小子趕上了,等他回去得揍自家那幾個不成器一頓。
啥都比不上人家!
害得他這么大把年紀了,還得借好友的東風去京城逍遙。
李綱笑著打開信件,快速掃過后就是笑容一頓。
“完了,這不是來接我的,這是直接來抓我的。”
自從這個大兒子成了御前紅人以后,李綱在這個小縣城里的地位,就成了比知縣還牛氣哄哄的存在。
大小事情,只要有他在的地方,知縣坐主位都小心翼翼的,吃杯酒都得問三次要不要醒酒湯。
宴罷,知縣還親自送他回家,這才放心回去。
后來璉兒成了巡按御史,瑜兒直接成了刑部尚書以后,他這地位就更加尊崇得離譜了。
前些日子不過輕輕地摔了下,擦破了皮兒而已。
那從前的王知縣、現在的王知府便親自下縣。
來家里探望送禮不說,聽說還訓了新知縣陳知縣整整兩個時辰。
“你這個知縣是怎么當的,怎么能讓老爺子摔了呢?”
“本府在營山任職三十來年,老爺子都沒摔過,怎么你任職沒兩年就讓老爺子摔了?”
“肯定是因為你沒有對本縣的路面平整度上心……”
陳知縣小心翼翼還帶著點不服氣:“……府臺,老爺子是在鄉下巡視自家農田摔的。”
關他什么事嘛?
“鄉下摔的怎么了,我問你鄉下的路你是不是就不需要管,那就不是你的責任了是不是?”
“還愣在那里搞啥子?”
“趕緊找人將李老爺子常走的路,不管是鄉間小路也好,還是撒子路總之給規整平整撒,免得出現下次撒。”
那知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城里的路修平整就不錯了。
鄉間小路怎么修嘛?
支出的理由怎么寫?
總不能寫因李老太爺摔了一跤,所以要修鄉下的路吧?
就算是巴結李尚書,也不能是這么個巴結法吧?
王知府氣壞了:“看你那個哈兒樣,活該叻輩子你都吃不上四個菜,我自己掏腰包出錢給你,你聽我的去整就是了。”
然后到現在過了大半個月,李綱曾經走的田間小路,有些居然都被縣里的人給鋪上了青石板路。
說實在的,他年輕時候做夢都沒敢做這么大的。
只是日子過的確實是太好,這讓他他心中也確實很不安心。
“既然瑜兒來接,那我……還是跟孩子去吧。”
盡管他什么都不要,可顯然那些人都把自己當皇帝供起來。
將來瑜兒要是有個什么不好的,就怕這些都成了孩子的錯處。
京城雖然不自在,可那里的官員怎么也不會如此……額,像供活菩薩似的供著自己。
“對,這就對了。”
謝環見他想通了很是興奮,立刻扭頭對身后的跑腿的老仆人吩咐道。
“回去讓夫人給我收拾收拾東西,就說我要陪伯群去京城游歷一番。”
老仆:“……是。”
人李尚書還沒到家呢,您倒也不必急著收拾東西吧?
見李綱用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神看著自己,謝環理直氣壯地道:“我不過是怕你去了不習慣,去陪你幾日罷了。”
瑜小子有了那么大的家業,總不缺蒙師的幾口飯一張榻吧?
“你啊,老了還不閑著。”
李綱無奈地搖搖頭,只是想著有老友陪著心情也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