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本也不是什么兩袖清風的人家,當時他家掌權(quán)時正值前朝末年,祝家自然得為自家后人多多打算。
否則寧照安母親的嫁妝,也不會至今還在令人津津樂道。
“賬簿自然是沒有了的。”寧照安仔細想了想,而后輕聲道:“只是長姐年幼時,母親教她學算賬時說了許多關(guān)于外家的事情。”
沒有人會將自己的罪證,一直留在那里當個定時炸彈。
“待回了順慶府,長姐歸家咱們再仔細說說?”
夫君想什么她明白,只不過每個家族做假賬的手段都不一樣,他們祝家用的手段或許蕭家根本就沒用。
李瑜笑著點點頭,反正多聽聽、多看看總是沒有壞處的。
順慶府,營山縣。
李綱在穿衣鏡前連換了好幾身衣裳,最后總算是看見了一身還算滿意的,他不停地在鏡子前整理衣裳。
“三娘,你看待瑜兒回來之日,為夫穿這身前去接他如何?”
前兩月他便以自己年邁為由,向上面遞交了自己的辭呈,所以穿官服接兒子也不合適了。
更何況他今年也六十多歲了,也是到了該歇息的時候了。
剛滿四十的張三娘因為自己的日子過得格外舒心,這會兒保養(yǎng)得就像是三十出頭的小婦人一般。
她認真地替丈夫理了理衣裳,然后嗔道:“瞧你得意的這樣,明年璉兒就要參加會試,到時候且有你更得意的時候。”
兩個月前。
王知縣忽然將他們與吳家人一起,藏匿到山中的一個山洞之中,囑咐他們千萬不能出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們才知瑜兒居然做了那么危險的事,寧源與女婿居然也都被下了天牢。
正當他們在山洞里不知所措,為孩子們擔憂了好幾日后,王知縣卻又叫他們回去說是已經(jīng)沒事了。
“魯王殿下如今已經(jīng)登基稱帝,寧家三郎與孟貞子璇也沒事,不日便會歸家省親。”
兒子有了從龍之功,絕不可能再繼續(xù)當那七品知縣,果然沒多久就聽聞兒子升了正四品京官。
皇帝跟前的紅人,儲君身邊的輔臣,哪樣不是未來青云直上,加官拜相的坦蕩前途?
老李眼底泛著些許淚光:“璉兒明年就是成為了狀元公,那也不耽誤我以瑜兒為榮。”
這可是從龍之功,能一樣嗎?
張三娘笑得大白牙都露出來了,她兒子往后的人生總算是平坦了。
“瑜兒這小子耳垂大大的,我看他打小就是個有福氣的。”
老李嘟囔道:“胡說八道,是瑜兒自己有本事,跟那耳垂子大不大的有什么干系……”
沈家。
沈旦自從中舉了以后,便從村里頭爺奶的家里搬了出來,住進了陳員外送他的三進院里。
仆從婢女,錦衣玉食。
他用考功名得來的金銀,將讀書的錢連本帶利還給了李巡檢后,便覺得自己的脊背都比從前直溜了許多。
于是他與母親的關(guān)系漸漸好了起來,除了心平氣和地喚李璉一聲三弟,還能與李綱坐一塊兒說話了。
眼下兄長又有了從龍之功,他心情也就更加好了。
只是待見到從鄉(xiāng)下來的爺奶之后,少年的好心情瞬間就沒了一半。
但二十二歲的少年,早已不是從前那副怯懦的模樣,他撩起錦袍坦然地坐在主位上懶洋洋地問道。
“祖父祖母深夜造訪,可是有什么事?”
從他搬進城里開始,爺奶叔伯們就想破腦袋要和他住在一起。
也是。
就算是他將鄉(xiāng)下的房子修得再好,又給請了仆人伺候,卻也比不上在城市里擺譜當貴人好呀。
如今冷淡疏離的聲音,讓老兩口原本還帶笑的表情頓了頓。
孩子大了,不服管了!
他們身后的白氏立刻指責道:“旦哥兒不是四嬸說你,你一個讀書人怎么對長輩說話呢?”
“這些年你爺奶對你那是掏心掏肺,你卻如此翻臉不認人不管長輩,你書是讀到狗肚子里去嗎?”
本以為他中了舉,全家都能跟著公婆進城享福。
誰知道這個沈旦居然如此無情,一個字也不提要接他們進城,不管怎么明示暗示他也不管。
沈旦語氣平淡:“四嬸,侄兒可是做了何事惹您不滿了?”
對上這小子那雙淡漠的眸子,白氏心底顫了顫,卻還是鼓足了勇氣道。
“你爺奶如今每日在家中以淚洗面,就想每日見到你,可你卻一個才匆匆歸家一次。”
“你這是不孝,你這是白眼狼。”
老頭老太太身邊又不空曠,有三個兒子三個兒媳,還有一堆孫子孫女哪里非輪到他將人接到身邊來?
沈旦語氣依舊淡然:“若祖父祖母想要同我住,那自然是可以的,我可以立刻收拾院落出來。”
好歹老兩口是他父親的爹娘,可是別人卻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
他愿意接濟幾分那是他有情有義,他就算是不愿意接濟,也沒人能說出個什么一二三來。
沈旦可是記得,他的前途曾經(jīng)差點被他們毀了。
“你……”
白氏一聽就知道他這話是什么意思,直接怒道。
“你明年便要進京趕考,如何照顧得好兩位老人家,還不是要學你哥那個白眼狼?”
“四嬸還請慎言。”
沈旦聞言倒是一點兒也不生氣,只是語氣中帶著幾分恐嚇。
“長兄剛最近剛升了右諭德,陛下還授他奉訓大夫之職……四嬸可知這兩個官職的意思?”
鄉(xiāng)野婦人只知最大的官宰相,知縣知府什么的,可不知道這些文縐縐的官職代表著什么意思。
沈旦似是炫耀,一字一句地道:“右諭德乃是規(guī)諫太子之職,奉訓大夫規(guī)訓百官禮儀道德,還兼有規(guī)諫皇家宗室子弟一職。”
“長兄連太子都能規(guī)諫,四嬸你焉敢對朝廷重臣出言不遜?”
他哥現(xiàn)在只要動動手指頭,這一家子人就別想好好地營山生活下去。
只不過朝堂風譎云詭,有些時候不好給政敵抓到把柄。
所以他現(xiàn)在出手,幫長兄好好嚇唬嚇唬這一大家子,好讓他們從今往后都乖覺一些。
“哎啊,我就住鄉(xiāng)下挺好的,鄉(xiāng)下住著還比城里舒心哩。”
除非是一家子都住進來,否則王老太太說什么也不想,跟這個陰陽怪氣的孫子單獨住在一起。
自從中了舉以后,這小子是越發(fā)地邪門兒了。
老是皮笑肉不笑的,讓人看了心里頭直發(fā)毛。
她勾起抹苦笑:“你哥也是出息了,你也出息了,我和你爺也能下去給你爹交差了,你娘當年不要你……”
老太太的演技倒是很不錯,說著說著眼淚居然就已經(jīng)掉下來了。
沈旦沒有要安慰老人家的想法,只是看向一跳一跳的燭火目光冷冽,幽幽地問了一句。
“所以父親的生辰是幾時,祖母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