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魄天傾之上,火焰流轉,只在瞬間朝著四方散開,那帶著兜帽的女子似乎驚訝于突然出現的周衍,先是頓了頓,才施展法術。
諸多玄官,妖魔,除非是天賦神通,否則難以瞬間釋放。
道門佛門的典籍里有的是教導弟子,如何開玄壇做法的。
步驟詳細,一步不能出錯。
所以,在這種短促,激烈的遭遇戰和伏擊戰里面,兵家法脈就具備有極大的優勢,體魄強大,擅長近戰,還有短距離強爆發的法術。
其他一切問題在這種優勢下都不重要。
周衍一刀引火,對面空中激射出一道道白色的白光,周衍不知道這種法術的特性是什么,這不是前世的游戲,很多法術神通看著簡簡單單,但是陰招層出不窮。
周衍御風,強化身法和感知。
精巧避開了空中的白光,光華散去的時候,才發現是一根根蜘蛛絲,有手腕那么粗,堅韌無比,刀砍上去的時候,會被韌勁卸去力道。
周衍只好不顧代價地讓刀鋒上帶著一層火。
掄斬而動,刀法凌厲果斷。
這才能夠把這些妖怪的蛛絲劈開,以免被吊起來。
對面的蛛絲激射的速度極快,周衍重刀連綿不絕揮斬,如果按照常態,他現在早就法力耗盡,用不動這把沉重的兵器,但是農神谷穗在,法力恢復速度拉滿。
每一刀都持續引動地脈之火,輪番劈斬,硬生生抗住了這妖怪的神通。
復又一刀,將直沖著周衍腦門來的一根巨大蛛絲劈開。
周衍感覺手臂出現酸軟的感覺。
那女子似乎完全沒有心思和周衍纏斗,在用法術攔截周衍的同時,另有蛛絲伸出,纏繞住了那五個東西,朝著外面撤離,周衍一咬牙。
突進到這里,怎么可能讓你跑了?!
雙手刀法一變,先是用刀身擋住了一道蛛絲,蛛絲擦過刀身的瞬間,握著刀柄的雙手猛然反向一掄,借助蛛絲的力道反斬,將這一截蛛絲斬斷。
“風!”
周圍狂風暴起。
周衍手一抖,最后的黑風靈酒撒出去,化作氣霧,被風引動,猛烈斬出一刀,金色的烽燧火順著這糾纏著的靈酒霧氣,被風引導,猶如一道龍一般,直接掃過前面的數丈距離。
那女子身前,蛛絲匯聚,擋住了這一道熾烈火焰。
轟!!!
火撞擊在蛛絲面罩前,炸開一團,遮掩視線。
周衍一手抓住蛛絲,順勢一蕩,身子出現在臺子前,抬手一下,猛然一抓。
周衍將那一枚舍利子抓在手中!
一瞬間,佛門神韻散開,周衍的思緒為之一振。
然后用力,拉著手中的蛛絲,朝著自己這邊一扯,右手重刀揚起,奮力劈砍而下,蛛絲被斬斷,周衍抓住了玄奘的舍利子,朝著后面翻滾避開,橫刀護持在身前,大口喘息。
直到這個時候,那女子身前的防御蛛絲才解開。
兜帽之下,女子死死盯著周衍手中的舍利子,道:
“哪里來的道士?”
“不怕死嗎?竟然敢來這臥佛寺中,竊取寶物!”
周衍卻還在看著其他寶貝。
一邊持刀緩步后退,目光掃視著那兩朵蓮花,青蓮花里面,是那老哥哥女兒的三魂七魄,白蓮花是空空和尚的寶物。
那巨大無比的金蟬,應該就是金蟬蟲蛻之術的源頭。
金蟬法蛻的【母蟲】!
周衍意識到一點——
解決這該死的巨大金蟬,自己手臂上的蟲卵寄生就可以化解了,那逸散在周圍的蟲災,也有大概率會被消散許多。
未曾想到,竟是直接到了這個關鍵地方。
周衍想要前沖,但是對方卻也立刻用法術,將巨大金蟬層層庇護,然后瞬間后撤,原本承載著這五件東西的臺子上,泛起血色漣漪。
漣漪從上到下,層層鋪展開來,化作一座法門玄壇。
周衍瞳孔收縮。
這是蟲妖老巢,這里還有太多太多東西,他不了解,不知道,只能夠用橫刀護住前方,用流風駕馭后方,保持安全距離,與此同時,腦子瘋狂轉。
那個充斥煞氣,迅速突破來到這里的應該就是沈滄溟。
似乎是終于察覺到了在這里流轉著的微風,其實是眼前這個少年道人延伸自我感知的‘手段’,以及周衍手臂上,也有著巨大金蟬的紋路,女子皺眉,道:
“哼,小賊宵小,冥頑不靈!”
“已有佛佑,還不速速皈依佛門?!”
“來到此處,還敢放肆——”
她手中多出一枚令牌,朝著法壇上一拍,一道法力迅速擴散,周衍耳朵動了動,聽到了墻壁的方向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墻皮突然蠕動脫落。
露出內部千萬復眼組成的蟲巢聚合體。
轟!!!
周衍周身風暴驟起,化作糾纏的風,但是這也代表著,他此刻只能夠使用【山君玉符】,不能夠使用【燈影兒玉符】的快速移動能力。
狂暴的風,化作猛虎的咆哮,戰刀之上,引動火焰。
風火匯聚,將周衍庇護其中。
道袍翻卷,這件天下五大道門之一餐霞樓的寶物,在此地放出微微的霞光,顯然是正在抵御此地邪祟之氣,周衍并指一點腰間,那青木葫蘆飛出,流光大亮。
青木葫蘆正在不斷吸收此地的邪祟之氣。
周衍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對方的玄壇法術也已完成。
先前周衍行來的時候,空洞幽深,猶千年暗室。
此刻竟重新響起了僧人生前誦經聲,但每句佛號,卻又都混合著蟲嚙咬骨聲。
“南無——咔嚓——阿彌——咯吱——陀佛。”
曾有僧侶在此誦經,曾經在此閉關,參悟佛家的法門。
此乃佛法昌盛之地,在隋末的災年,這個地下空間也曾經庇佑過災民,由僧人去應付外面的那些惡賊兵匪,彼時佛門禪唱,也曾經庇護蒼生。
而今只余蟲牙嚼碎偈語,四處回蕩。
“是身如焰,從渴愛生……”
周衍雙瞳法眼里,細碎的金色漣漪幾乎化作了光輝,他橫刀擋在身邊,左手抓住了剛剛借流風牽回來的佛燈,刀身擦過青銅佛燈,炸開一團火。
有什么東西在靠近了。
在對方玄壇上的流光紋路散盡的時候。
甬道盡頭傳來無數蟲肢叩擊巖壁的合奏,迅速靠近。
曾名為“高僧”的存在,正以千萬蟲口,齊誦佛偈:
“爾身如寺,當奉我住!”
密密麻麻的蟲子,念誦佛經朝著周衍撲飛,周衍握刀,雙瞳之中,法眼爆發,刀鋒抵著地面,猛然撩起,火焰瞬間橫掃,將沖過來的蟲子斬去。
“奉你大爺!”
烽燧之火,器煉之刃。
再加上山君御風之力化作的風暴,這漫天蟲海,一時間無法靠近周衍,周衍心一橫,不退反進,手持重刀,變成了雙手持刀式,全力橫斬,重劈。
法劍鳴嘯,連帶著劍鞘飛出,化作流光盤旋呼嘯在周衍的身邊,周衍全力突破蟲海,與此同時,一只蟲子忽然口吐人言。
是剛剛離開之人的聲音:
“怎么了?!”
女子言簡意賅:“有人混進來。”
那人的聲音煩躁:“人?誰?”
“不管了。”
“速退,這里也有問題,長生法會還需繼續,計劃被打斷,不必和他們干耗下去。”
女子道:“玄奘舍利子,被此人奪取。”
那人的聲音頓了頓,然后就是沉重肅殺的兵器聲。
“帶著金蟬,立刻離開。”
“李隆基出現在臥佛寺,剛剛突破了外門,不能讓他走,將【旱魃之血】,打入地脈,讓這方圓千里,化作一片焦黑!”
“玄奘復蘇的事情,還有下次。”
“是。”
周衍聽到了一切。
咬牙。
這般事情,為什么要他一個區區九品玄官知道?
“鵬摶九天!”
并指,蓄勢,法力不斷灌入法劍,那柄法劍猛烈鳴嘯著,迸發出了全部威能,化作一道狂風撕扯往前,在這法劍周圍的蟲子全部都被卷入了風暴,撕裂。
即便是有農神谷穗恢復法力,但是周衍仍舊感覺到巨大的疲憊,大口喘息,法力就算是恢復,也逐漸遲滯,那女子帶著金蟬,還有兩朵蓮花要離開,那一滴旱魃之血滴落。
周衍趕不及。
那一滴血落下的時候,周衍的眼底閃過一絲決意。
于是,糾纏在周圍的,狂暴如同猛虎咆哮的風聲散開,那些蟲子沒有了阻攔,朝著周衍落下,又被激發的法劍撕扯,斬斷成碎片。
【山君玉符】,光華散去。
周衍手中,化作了另一道玉符【泰】。
泰字玉符,本來沒有什么神通,但是卻因為敖玄濤的能力,有了駕馭水系的力量,周衍感知到了那一滴鮮血,猛然朝著自己這邊一拉。
他不是什么圣人,但是方圓千里之地,百年焦土……
于心何忍?
即便是法劍流轉,但是蟲海太多,仍舊還是有蟲子飛到周衍身上,狠狠咬下去,周衍吃痛,卻激發出了心中的狠厲,越發用力。
疼死老子了!
“過來!”
【旱魃之血】,被硬生生朝著他這邊抽過來。
女子驚愕,道:“你瘋了!”
“撒手!”
周衍被蟲海淹沒,無數蟲子撕咬他的身軀。
卻在這個時候,一聲浩瀚的佛門念誦佛經聲音升起。
“蘇婆,蘇婆吽,蘗哩訶拏,蘗哩訶拏!”
《降三世忿怒明王念誦儀軌》!
周衍背后,金色流光炸開,淡淡的金色佛門漣漪擴散,化作了結實的手臂,緩緩凝聚成為實體,腳下踏著業火烈焰,四只手臂,各自持拿兵器,威嚴肅殺。
佛門神韻,剛正不阿,斬處邪祟,庇護蒼生。
明王鎮獄圖!
佛門明王意象散發,撲到周衍身上的那些蟲子立刻化作齏粉,周衍借助【泰】字玉符攜帶的水系神通,和本身的儀軌玄壇對抗。
那一滴沉重的鮮血,就在空中懸浮。
雙方處于制衡。
但是那女子卻發現,少年道人眉宇凌厲。
不對!
周衍起決。
法劍之上流光逸散,瞬間前刺,這把李太白的法劍之上,流風散開,逼迫那女子不得不后退,周衍手掌一收,那一枚旱魃之血,就懸浮在他的掌心之上。
但是法壇之力,仍舊還在酷烈地散發光輝。
這女子被法壇逼退,直接將金蟬收起,反手開啟玄壇:“此物已被玄壇施法,你就算拿在手中也沒有用,出現在這里,它就會令方圓千里,化作焦土。”
“而最先化作焦土的,就是你。”
周衍看著這一枚血,金紋已到了手臂的位置。
他想到了甘泉塬,想到了沿途見到的這些,想到了那一封家書,想到了武功鎮里等候四十年的蓮娘,流風散去,泰字玉符也散開來了。
李三郎,老子可不是什么所謂的泰山公!
但是……
周衍看著那邊美麗的女子,‘看著’背后的諸多大妖,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桀驁笑意,輕聲道:
“你們計劃好了?”
“那我,偏不要遂了你們的意!”
他托舉著這一枚血。
仰脖。
然后,一口將這旱魃之血,吞下!
雙瞳幽暗,一絲絲血色光輝升起。
九幽饑焰,照見黃泉。
玉符敕令——
餓鬼,臨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