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確實沒想到祈斯年會過來。
她想過在公司忙碌的姜南晚,會拖著疲倦來管她的事。
也想過到最后可能又是林管家被打發過來,處理這些她打人而已的小事。
但她唯獨沒想過,這個被她煩的就快要崩潰,每天只躲在家里人間不值得的陰郁花瓶老爹,竟然會來。
只見光線明亮的走廊上,一身墨綠色西裝的祈斯年在助理和保鏢的簇擁下,大步走來。
他深邃俊美的眉眼間,陰郁和冷漠被渲染出獨他一種的狠戾。
而校長跟在助理的身后,表情諂媚中仍帶著不解,他看了主任一眼,尤其是在看到他的手時,更是連眼睛都瞪大了。
你怎么還敢動手的!
喬主任當然也沒想到自己動手竟然會被撞見。
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能寄希望于,祈家除了祈夫人以外,沒有人把祈愿當回事。
尤其是祈斯年。
祈愿本來只是有些氣,有些不甘心,有些想發瘋,甚至她本來還能理智思考。
但現在,囂張的祈愿大王突然有點委屈,想找一個一米八以上,身材寬闊長相帥氣的男大學生安慰自己。
但介于她現在還是個小孩子,所以眼前的祈斯年也勉強也能抱一下吧。
祈愿嗷嗚一嗓子就哭出聲了,她一邊哭一邊往祈斯年的方向走。
“爸爸……”
這熟悉的一幕,祈斯年下意識頭皮麻了一瞬。
因為他想起祈愿上次哭,足足哭了一個半小時的事。
還有他那套被擦了一褲子鼻涕的西裝,也早就被扔到了某個垃圾桶,送去銷毀了。
祈斯年本來是想躲開的,因為從正常角度來講,他不想再經歷一遍相同的事。
而且這套西裝,是姜南晚親手設計的,他舍不得扔掉。
但是……
他真的只見過一次祈愿哭的那么慘,而且還有很大概率可能是裝的,目的不過是為了折騰他罷了。
他這個女兒,很抽象。
沒心沒肺,腦回路離譜,喜歡撒潑打滾,尤其還有一點很像姜南晚,就是有仇必報,又非常倔強。
她不喜歡哭,她喜歡笑,喜歡說胡話,也喜歡看自己家人吃癟的樣子,尤其是自己被煩到藏起來的樣子,她最喜歡。
因為每次那個時候,她都笑的最開心。
這是她第一次因為外人,委屈的哭個不停。
祈斯年慢慢垂下眼,他伸出手,沒有躲開,任由自己昂貴的西裝被抓緊,揉皺,甚至是被蹭上眼淚和鼻涕。
姜南晚送他的西裝,他只剩下這最后一件了。
他舍不得扔掉,但也…不想躲開。
“嗷嗚嗚嗚……祈斯年,你死哪去了,你不在,她們都欺負我!”
祈愿哭的跟狗崽子一樣,嗷嗚個不停。
“我的手都打人打疼了,我都這樣了,那個死主任還要勸退我,喬妗婉也氣我,李青青還推我!”
“她真的好重,壓我身上的時候我都快吐了,嗚嗚嗚嗚嗚——!”
雖然不知道祈愿是怎么做到,連哭的時候說話都這么清楚的。
但祈斯年真不太能抓的住她話里的重點。
所以重點到底是誰。
是學校,還是喬妗婉,又或者是李青青?
一點無奈,祈斯年剛想直起腰,就被祈愿抓著領帶,掏了掏兜,把他的手帕掏走了。
祈愿擤了擤鼻涕,終于不像狗崽子一樣嗷嗚了。
她是皇帝,皇帝是不能哭的,所以她也只允許自己嗷嗚這兩分鐘。
她要把這些神經的腦袋摘下來,嗚嗚嗚嗚嗚……
“哭夠了嗎。”
祈斯年的聲音很低,他沒有直起腰,而是掀起眼皮,聲音淡淡的說:“如果哭夠了,那么作為你的父親,我要教你人生第一課。”
祈愿滿臉無辜又委屈的拿著小手帕,“柔弱”的擦眼淚。
“什么第一課。”
祈斯年直起身,他整理了下被拽出褶皺的袖口,深邃優越的眉骨,讓他在看人的時候,天然帶著冰冷的壓迫感。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沉寂太久,但從來沒有人能夠忘記當年在京市,祈斯年的行為處事,就是這無比準確的八個字。
這是他祖父教會他的道理。
而他的眼光也沒有錯,祈斯年把這八個字學的很明白。
爬的越高,手段越狠。
所有反抗的,阻攔的,都應該扼殺在奮起前的溫床中。
那陰沉蒼老的眉眼,不怒自威的神情,曾經在他的記憶中,反反復復揮之不去。
他教會了祈斯年,也把他逼成了瘋子。
所以在祈斯年成功掌權后,他就一定要讓京市不得安生。
他要讓所有人都活在跟他同樣的恐懼和夢魘之中。
他的空虛,他的寂寞,他所失去的一切,總要其他的東西來填滿。
比如財富,比如權力。
誰敢跟他爭鋒,他就要讓誰家破人亡。
短短三十幾載,祈斯年一生就只對兩個人低過頭。
一個,是親自把權力交到他手上的祖父。
而另一個,是把權力從他手中拿走的妻子。
現在終于輪到祈愿爽了。
她捏著手帕,也終于有了靠山,不用再自己拼命的反擊,像個刺猬一樣,用誰靠近就刺誰的反擊手段武裝自己。
祈愿什么時候是真哭,什么時候是假哭,什么時候是真委屈,什么時候是假委屈,他一眼就看得出來。
現在看她又開始矯揉造作,一臉準備干壞事的表情,祈斯年就知道她不難過了。
“學校的圖書館,看上去有些舊了。”
祈斯年的話有些突然,校長眼皮一跳,卻也知道這絕不是什么好事。
他才是真的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原本喬主任和喬家微微授意的時候,他是準備坐山觀虎斗的。
一個是姜南晚看重的女兒,一個是喬家的掌上明珠。
喬妗婉在學校不舒服,在家掉了兩串金豆子,喬家想在自己的地盤把一個人弄走,這法子有一萬種。
就算今天祈愿不動手,以后也會有無數的由頭,但最后無一例外,一定會鬧到董事會。
姜南晚是有手段不假,但她同樣也沒臉因為學校這一點小事,就登上喬家的門。
祈愿會走,這本來是毫無疑問,板上釘釘的事。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次出面的人,會是祈斯年。
這位可和姜南晚不同。
他不講理,因為在京市,他說的話就是理。
誰不服,就必須先做好跟他魚死網破,同歸于盡的打算。
且看他剛才的態度,這可一點也不像對那邊兒漠視到底的樣子啊。
這回遭殃了。
校長閉了閉眼,已經開始盤算怎么把自己保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