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安靜下來。
良久,邊澈慘淡地扯了扯唇角,忽然半垂著腦袋低聲笑起來。
他像是經受刺激過大,精神失常一樣,咯咯咯笑了半天。
楚州被他笑得變了神色,眉心越皺越深。
他本意是想說出真相,讓邊澈去配合穆家對付衛家和宋眠,替姜梨除掉國內可能有的危險。
這樣一來,邊澈要么忙于報復宋眠,沒空糾纏姜梨,要么知難而退,放棄姜梨。
總之他預料中的結果,對他對姜梨都百利而無一害。
可沒想到,邊澈竟然會是這種反應。
簡直像個瘋子。
難道,真的和長平那邊的傳言一樣,邊澈已經徹底成了個毫無斗志的廢人?
思索間,邊澈開了口:
“你說得對,你說得都對。”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同樣,也謝謝你救了姜梨?!?/p>
楚州的眼神更加復雜,望著邊澈久久沒能說出一個字。
或許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這一刻,他居然隱約有些同情邊澈。
試問,如果換他經歷邊澈這樣的人生,恐怕結局比邊澈還要凄慘可笑。
沒再說什么,楚州起身走了。
他出來的事姜梨不知道——他不想她了解暗處的這些心思和算計。
當天,邊澈離開了克雷馬小鎮。
飛機上。
孫羌時不時看向身旁的邊澈。
不明白怎么自己睡一覺起來,好兄弟的精神面貌就完全變了?
他憋不住話,忍不住問:“你怎么忽然活過來了?別是又要干什么沖動事吧?別嚇我,老子怕怕?!?/p>
發現姜梨沒死的時候,邊澈都沒像現在這樣,仿佛扛著千斤重的裝備,隨時準備打一場硬仗。
邊澈不斷在手機上翻看資料,眉目冷戾,心底充斥著陰暗燃燒的仇恨。
“這么久以來,謝謝你沒放棄我?!彼榭栈卦?。
如果沒有孫羌,他可能早出事了。
孫羌眉毛一挑,欣慰得不行,“你這是終于想開了?打算大馬金刀的擁抱新生活了?”
邊澈滑動屏幕的長指一頓,慢慢抬起眼睛,“確實該換種活法,一條路走到黑的是蠢貨?!?/p>
孫羌嘴角頓時上揚,有種自己兒子終于出息了的錯覺。
但不等他徹底笑開,就聽邊澈繼續說:“你那有多少錢,全部給我。”
孫羌:“……”
“狗ri的,你恩將仇報!”
……
名叫“慕梨”的小公司橫空出世,注冊地在長平市隔壁的三坊市。
三坊市是長平孫家的長媳——也就是孫羌生母的娘家。
借著孫家的勢,短短幾個月,慕梨就闖出了名氣。
但這點名氣遠遠不夠引起商圈重視,直到,慕梨開始搶邊氏的生意。
一次兩次,大家會說是運氣,是僥幸,但次次都能以小博大,從邊氏嘴里撬肥肉,就顯得非同凡響。
于是,外界關于慕梨的議論越來越多。
“你這么張揚,不怕被人家當只螞蟻捏死啊?”孫羌難得穿了一身西裝,人模狗樣的坐在辦公椅上。
他正翻看今天的財經頭條,標題上的“慕梨”兩個字異常醒目。
邊澈靠在桌沿上,手里的筆頭動了動,隨手簽了份文件,嘴里說:“沒必要畏畏縮縮。”
沒人比他更清楚邊氏的運作模式和資金構成,他現在鐵了心要針對邊氏,做任何事都是事半功倍。
“那咱們這小舟要真在半路上被邊氏的大船撞翻了呢?”孫羌還是不放心。
開公司他可出了不少錢。
邊澈并不擔心,“有你們孫家,還有你媽娘家保駕護航,哪那么容易翻船。”
頓了頓,他決定不瞞孫羌,如實透了底:“何況,穆閆明已經決定幫我?!?/p>
孫羌結結實實驚訝了,“真的假的,穆家和你可算是有深仇大恨了?!?/p>
想到“深仇大恨”因誰而起,邊澈眼神暗了暗,“利益面前,私人恩怨可以暫時放在一邊?!?/p>
“穆閆明和我的目標一樣,把宋家連根拔起、鏟除干凈,然后,讓宋眠徹底下地獄。”
孫羌腦子還算靈,立即提醒:“說是對付宋家,其實是對付幫宋眠的衛家,尤其那個衛洸。”
邊澈沒有說話。
針對衛洸,他有別的打算。
不能見光的打算。
——
秋去冬來,邊澈忽然失蹤了。
別人不提,可關系親近的孫羌和李余都急瘋了。
但無論如何,他們就是找不到人。
而在半個月后的某一天,官方忽然通報了一起知名企業涉黑案。
企業負責人正是衛洸。
被解救人員中,則有邊澈。
案件后續還在進行中,孫羌沒再關注。
他提前接到通知,等在有警衛巡邏的獨棟樓外接人。
見到邊澈的時候,孫羌差點沒敢認,“我就說你不聲不響的肯定沒憋好屁,別人見黑惡勢力都有多遠躲多遠,你可倒好,主動撞上去?不怕死?。俊?/p>
邊澈臉上遍布淤青,短期內瘦得皮包骨,但人還算精神。
他先上了車,坐好后閉上眼睛,隨口說:“差點死了,但不付出代價,沒這么快成事?!?/p>
他想早點去見姜梨,沒耐心徐徐圖之,只能鋌而走險。
孫羌沒多問,罵罵咧咧開車,先帶他去吃頓好的。
等菜期間。
邊澈問:“公司那邊,一直按我安排的在運作么?”
孫羌沒好氣,“你留的那玩意像遺書,我敢不按你說的辦?”
“那就好?!边叧狐c了根煙,沒抽,垂眸看著它緩緩燃燒,說:“衛家沒了頂梁柱,就等著和宋家一起完蛋吧?!?/p>
他說到做到。
之后開始聯絡穆閆明,穩健又迅速地收網。
在宋眠還沉浸在舅舅出事的悲痛中時,她手里的邊氏接二連三受到打擊,最終被穆氏和慕梨瓜分吞并。
眼見敗局已定,宋眠第一時間讓人找到邊澈。
邊澈沒有理會,先一步出了國。
在北半球的小鎮上,他終于又一次見到了姜梨。
這次的姜梨是一個人。
她坐在長河邊畫畫,依舊是微卷長發配長裙,身上有種歲月靜好的美。
邊澈站在不遠,不自覺有些緊張。
但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想見她”的念頭。
他最終還是走到了她身邊,低低開口:“我能在你旁邊待會兒么?”
姜梨轉頭,半仰起臉。
霞光下,她忽然有些恍惚。
曾經有段時間,邊澈也剃了板寸,也這樣一臉傷的找到畫畫的她,說他和人打架了……
皺了皺眉,姜梨猛然清醒過來,想也不想地迅速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