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姜梨輕聲說。
邊澈環(huán)著她的手臂瞬間收緊,甚至想就這樣永遠抱著她。
可下一秒,他還是克制著松開手。
一樓沒開大燈,只有幾盞徹夜長明的氛圍燈提供光亮。
昏暗的環(huán)境下,有些話更好出口,姜梨背對邊澈,淡淡出聲:“過去的事我不想計較,更不想反復想起——”
“我希望你留點余地,饒了我,別繼續(xù)來打擾我。下一次,就算你死在我面前,我都不會再管你。”
“雨停后就走吧,天亮的時候,我不想看到你。”
說完,她抬腳往樓上走。
邊澈臉上全是水珠,石像一樣立在原地,深黑的眼睛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樓梯轉(zhuǎn)角。
眼前的狀況,其實比他預期的要好。
只是姜梨始終平淡的態(tài)度,讓他心里充滿恐慌。
他害怕她就這樣平靜地遺忘他,最終和他成為擦肩而過的路人。
他接受不了那樣的結(jié)果。
一連好些天睡不好,今夜又淋了雨,姜梨第二天一早就開始咳嗽嗓子疼,不到中午,就發(fā)起燒來。
楚州什么都沒說,替她叫了醫(yī)生,拿了藥,始終在她身邊照顧她。
“小感冒,真沒事,別耽誤你回家?!苯婵孔诖差^,眼底帶點擔憂。
楚家姑姑病了,目前人還在醫(yī)院,楚州早兩天就該回去了,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一直耽誤到現(xiàn)在。
楚州把溫熱的水杯遞給她,沒有立刻回話。
等她喝了幾口水,他才用商量的語氣說:“你和我一起回去好嗎?”
邊澈一直在周圍虎視眈眈,而姜梨明顯做不到對邊澈無動于衷。
留她一個人在國外,他無論如何都不放心。
姜梨沒有吭聲,眼底浮現(xiàn)猶豫。
她趁機回國一趟也可以,自從被秘密帶出國,她就一直沒回過穆家,每次都是家人出國來找她。
但回去真的沒問題嗎?
在多數(shù)人眼里,她應該已經(jīng)死了。
“祈安?”楚州追問。
姜梨抬起下巴,白皙的臉上沒多少情緒,“好啊,我正好回家一趟,過年期間都沒回去,爺爺電話里沒說我,但估計背后沒少念叨我?!?/p>
楚州笑了,“那就等你身體好了……”
“不用,”姜梨把剩下的熱水喝完,清了清干疼的嗓子,“退燒就走,我現(xiàn)在的身體沒以前那么脆弱?!?/p>
楚州不太贊成,但想到邊澈,他點了點頭。
在他看來,姜梨回到穆家,邊澈接近她的難度將直線上升。
畢竟現(xiàn)如今穆家的大多數(shù)人都對邊澈不滿,尤其穆老爺子。
到淮宜時,正碰上暖陽天。
早春的陽光難得有這樣的溫度,但姜梨從下機起,始終裹著羽絨服,還戴了帽子和圍巾。
機場外分別停著穆家和楚家的車,姜梨和楚州道別,上車回了穆家。
時隔這么久,她第一次回家,能來的人幾乎都趕來了,光接風宴就在大會客廳擺了好幾桌子。
人多了,八卦就多。
各種閑聊和打趣聲中,姜梨聽說了衛(wèi)洸,還知道了宋眠被抓的消息。
更知道了異軍突起的那家名叫“慕梨”的公司。
心頓時就亂了。
她不自覺就想起邊澈帶傷的臉,還有過短的頭發(fā),心口像壓了重石,飯菜越吃越?jīng)]味道。
飯后。
姜梨陪老爺子在后院散步。
“回來了,就在家多待一陣,你回來得突然,你哥得過兩天才能趕回來?!崩先酥鲃娱_口,神容依舊冷肅威嚴。
姜梨扶著他的手,忙說:“他事多,又經(jīng)常和我見面,其實不用特意趕回來。”
老爺子沒接這個話茬,話鋒一轉(zhuǎn),問:“見過邊家那小子了?”
姜梨一怔,沒想到他會忽然提起邊澈,抿唇“嗯”了一聲。
“心軟了沒?”老爺子又問,一雙滄桑而銳利的眼睛仿佛能輕易看透人心。
算心軟嗎?
姜梨搖頭,“爺爺,我不想聊他?!?/p>
暴雨夜她讓他進門,只是為了安自己的心,也把話說絕了,不算心軟。
老爺子哼笑,“你不聊,他就不找你了?那小子是個執(zhí)著又瘋狂的硬骨頭,為了你消沉,又為了你振作,你想甩開他,恐怕不容易?!?/p>
姜梨聽得皺眉,心里的壓力無形中被放大。
她和邊澈青梅竹馬,能不知道他骨子里是什么人么?
可她從始至終就拿他沒有辦法。
難道要她拿起刀殺了他嗎?
“爺爺,我該怎么做?”她忍不住停下腳,輕輕晃了下老爺子的手。
老人拍拍她手背,繼續(xù)拉著她往前走,“你要讓他徹底死心?!?/p>
姜梨望著前路,“或許時間長了,他自然而然就死心了?!?/p>
很少有人能對某人某物一直保持熱衷,她冷著邊澈,他總有一天會寒了心。
老爺子沒說話。
片刻,冷不丁問:“你覺得楚州那孩子怎么樣?”
姜梨想也不想,“他很好,好到我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他?!?/p>
只是感謝?
老爺子搖搖頭,沒再往下說。
次日一早。
邊澈登門拜訪,但吃了閉門羹。
整個穆家,沒一個人替他開門。
這事姜梨不知道。
她感冒沒好,總咳嗽,聲音也啞,被勒令臥床休息,多吃多睡。
過午,楚州來了,邀請姜梨和他一起出席李家孫子的百天宴。
“我去了,不會嚇著人吧?”姜梨有些擔心。
要知道,家里可是替她辦過葬禮的。
她的“死而復生”該怎么和人解釋?
楚州笑著搖頭,“不久前,你哥已經(jīng)公開表過態(tài)了,說之前的葬禮是場烏龍,你這次回來,你家里希望你能盡快名正言順地走到大家眼前?!?/p>
姜梨心頭一動,“也就是說,我可以用回自己的身份了?”
她在國外,一直用的是新身份,不是“姜梨”,也不是“穆祈安”。
“嗯,一應手續(xù)都辦得差不多了?!?/p>
姜梨由衷地感到高興,用力點了下頭。
到了這一刻,她才發(fā)現(xiàn),她并不喜歡隱姓埋名,躲躲藏藏地生活。
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像朵漂萍,沒有來處,也沒有歸處。
隔天,李家百天宴。
姜梨早早和楚州進了場。
看到她來,宴會廳先是一靜,然后“嘩”一聲爆發(fā)議論。
“不用理?!背輦?cè)過頭低聲提醒。
姜梨點頭,“沒關(guān)系,我沒事。”
不多久,議論聲終于小了。
結(jié)果下一刻,邊澈大步走進眾人視野。
頓時,姜梨又成了備受矚目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