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澈愣住,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直到有人站到面前,他才不敢置信地一寸寸慢慢抬起頭,最終看到一張清麗白皙的臉。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靜止了。
他甚至有一瞬間的耳鳴,懷疑自己正陷在夢里。
“先生?你還好吧?”一旁有人插話。
邊澈猛然回神。
破潰的情緒瞬間收斂,帶來片刻的失聲。
他看向穿制服的警員,張了張嘴,卻根本發不出聲音,手腳乃至整個身體都微微發麻。
看他始終癱坐著,臉色慘白,姜梨忍不住彎下腰,想扶他起來。
湊近了才發現他屏著氣,根本沒有呼吸。
她忙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握住他手臂。
“你別這樣,我會害怕……我、我沒有上飛機……”
登機前一刻,她改了主意。
她猜到他大概很快就會乘坐下一班飛機,追著她去M國。
所以打算等他登機后,她再改簽飛往別的國家。
沒想到難得興起的小心思,竟然救了自己一命。
“邊澈……”姜梨伸手摸眼前人的臉,“呼吸,你別嚇我。”
話沒說完,她突然被拽了過去。
鼻尖撞在他硬實的肩頭,撞得她眼睛發酸,撞的她心跳失速。
其實她一直在機場附近。
飛機起飛后沒多久,她就親眼看到他進了機場,也看到他后來失魂落魄地待在角落。
她不能否認他對她有真感情,她對他也是。
所以臨走時,心底深處總徘徊一兩分不舍。
可同時,又難以接受他左擁右抱。
情緒拉扯,她沒敢一直在遠處看他,悄悄出了大廳,在機場附近休息。
直到警察找來,詢問她的乘客身份,確認她是未登機的幸存者之一,要求她和機場負責人碰面。
回到機場,很遠她就注意到了邊澈。
目睹了他的悲痛欲絕,也聽到了他最后那幾聲絕望的嘶吼。
她做不到視而不見、轉身離開,只能一步一步主動靠近……
“別離開我,”邊澈收緊手臂,渾身都微微發顫,“別離開我,求你了……”
他反反復復說著“別離開”。
姜梨聽著他急速的心跳,眼前全是他剛才狼狽絕望、悲痛欲死的樣子。
她有一種直覺,如果今天她登上失事航班,真的遇難。
他可能會陪她一起死。
正想著,緊箍在身后的手驟然一松。
姜梨一愣,眼睜睜看著上一秒還在哀求她的邊澈,此刻閉著眼往后倒。
她慌忙伸手抱住他,被他沉重的身體帶的前傾,趴在了他身上。
“邊澈?”她抬起頭,驚慌失措地捧住他的臉,“阿澈!阿澈你醒醒!你別嚇我!”
警員原本在等重逢的兩人平緩情緒,見狀趕忙過去檢查邊澈的生命體征,然后叫了機場的緊急救護。
十幾分鐘后,機場休息室。
“……屬于情緒激動導致的昏厥,可能和疲勞過度有關,休息一下,補充一些電解質水,應該就能自行恢復,不放心的話,之后可以去醫院做一下正規檢查。”
交代過后,救護人員收拾東西離開。
姜梨回到邊澈身邊,看著他疲憊蒼白的臉,忽然就有點想哭。
不止他害怕她遭遇危險,她也怕他出事。
他忽然倒下的那一刻,她瞬間就被恐慌攥住心臟,幾乎不能呼吸。
“我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她茫然又疲倦地問。
現在的他們既不能好好在一起,又做不到平和分開。
根本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難道要這樣反反復復地糾纏一輩子,直到有任意一方死亡嗎?
緩緩閉了閉眼睛,姜梨壓下淚意,從身上找出手機。
飛機失事的消息已經被第一時間報道,現在鋪天蓋地都是相關消息。
她得和陳軟他們說一聲,報個平安。
信息剛發出去,邊澈的手機響了。
姜梨看向桌子,伸手拿起手機。
他手機剛才掉在地上,屏幕上有蛛網狀的裂痕,裂痕下,跳動著一個“律”字。
猶豫一下,姜梨接通電話。
“你人在哪?沒出什么事吧?”歐律的聲音異常嚴肅。
明顯是得知飛機失事,出于擔心才打來電話。
姜梨:“是我,他剛剛昏過去了,還沒醒。”
電話里頓時死一樣寂靜。
幾秒后,歐律在那邊爆了句外文粗口,“什么情況啊你?你居然還活著?”
姜梨簡單說明:“我想改簽,沒上失事的飛機,僥幸逃了過去。”
她明顯聽到對方在那頭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呼出。
“沒死就行,你要敢死,他也夠嗆能活。”
這話像是證實姜梨之前的直覺,她心口一跳,忍不住看向此刻無知無覺邊澈。
“你還在機場吧,”歐律問,然后交代:“你先別扔著澈子不管,起碼讓他先把傷養好,他身上傷口的愈合情況一直不好,這么下去肯定不行,腰上的傷不說,手先廢了。”
他怕姜梨不答應,故意給她壓力:“你可以瞧不上他,但你別害他,他畢竟救過你的命對吧?”
姜梨沒有吭聲,心口一陣陣難受。
剛才機場醫護替邊澈重新包扎了手掌,也交代要重視手部的后續治療。
聽她沉默,歐律只能又勸:
“你先讓他好好把手養好,之后我幫你走都行。”
“那畢竟是右手,而且是為了替你攔刀才傷的。”
“我看你也不是沒一點良心的那種人,他右手要真廢了,你后半輩子過得再好也不能安心?對吧?”
姜梨輕吸一口氣,沒有正面回答,只說:“可以的話,你得過來一趟,我一個人弄不動他。”
知道這是暫時把人勸住了,歐律聲音輕松幾分,“我已經在路上了,一會兒發消息給你,你到機場門口接我一下,帶個路。”
“好。”
歐律到的時候,邊澈還沒醒。
走到旁邊看了兩眼,歐律直接拿手拍邊澈的臉,聽聲音,下手沒輕沒重的。
“醒醒,趕緊起來跪謝你哥我。”
姜梨眉心短暫皺了下,開口打斷他的拍打:“別叫他了,我幫你扶他起來,你直接背他出去吧。”
歐律看眼她,又玩味地看眼自己的手,沒說什么,轉身蹲下,示意幫忙。
天亮了。
邊澈手背搭上額頭,皺著眉,慢慢睜開眼。
看周圍陳設,他已經回到了城區別墅。
想起什么,他猛地從床上坐起,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卻見不遠的單人沙發上窩著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