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澈聽到了。
他垂眸看向懷里的宋眠,只看到她捂著下半張臉在哭,看不到她的眼睛。
咬了咬牙,他重新抬眸,“立刻和眠眠道歉?!?/p>
那次晚宴之后,宋家的幾個長輩沒有不知道姜梨的。
后來姜梨進了邊氏工作,又引起了外界人的關注。
于是針對她和宋哲、她和穆閆明、乃至她和他,無數人好奇,無數人私下議論——
那么多雙眼睛盯著她,她怎么敢在外面對宋眠大打出手?
一旦她惹了麻煩,她以為是誰替她擦屁股?
穆閆明嗎?
她又不是穆家人,魏茹又隨時會放棄她。
最后替她善后的,只會是他。
“我不要!”姜梨抬起手,用力擦干凈眼淚。
怒火和怨恨催生出勇氣,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以前挺直腰板,敢大聲說話的時候。
她帶著鼻音,字字有力,拒不認錯。
“她想毀了我,她今天就算是被我打死也是她活該!”
“要道歉,也是她向我道歉!”
她說完轉身就走,步子很大,身形很穩,沒多久就消失在盡頭的轉角。
邊澈立在原地,有一瞬間的恍惚。
像剛才那樣倔強又鮮活的姜梨,一直只存在于他的回憶里。
他沒想到,竟然還能親眼再見到。
“阿澈……”
宋眠帶著鼻音的聲音響在懷里,喚回邊澈的注意力。
他低頭,對上她微微泛紅的眼睛,心并沒有因為她可憐兮兮的樣子泛軟。
“剛才姜梨說的,是怎么回事?”他問。
酒店那件事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宋眠。
可調查之后,她手腳干干凈凈,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宋眠一僵,忽然反手推開他。
“我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么,她是嫌我在病房里針對她,加上你不理她,才故意把氣撒在我身上。”
“結果你居然幫她來質問我?”
“要不是因為答應你不對她動手,我怎么會被她推倒壓在地上欺負?”
沉默片刻,邊澈嘆了口氣,朝她伸手,“回病房吧,我看看你的傷。”
宋眠壓下心底的火氣,握住他的手,心道:
還是先讓自己的人離開本市避一避。
萬一邊澈表面相信,背地里查她呢?
病房里飯菜還沒撤。
邊澈看了眼,沒有胃口,先抬著宋眠的下巴,看她臉頰的紅印。
望著他耐心專注的臉,宋眠直白道:“阿澈,我很生氣,在姜梨以前,我從來沒被人這么欺負過?!?/p>
“你想怎么辦?”邊澈問她,起身去一邊找了條新毛巾,浸透冷水遞給她。
宋眠遲遲不接,說:“找人也打她一頓?!?/p>
捏著毛巾的手指微微收緊,邊澈淡聲道:“不擔心穆總過問?”
宋眠不說話了。
她接過冷毛巾貼在臉上,同時垂下眼睛遮掩那些陰寒的情緒。
擔心穆閆明過問?
在她看來,根本就是邊澈自己不想她報復姜梨!
另一邊。
姜梨剛出住院部,就接到了穆閆明的電話。
她情緒還沒調整好,有些猶豫要不要接。
猶豫間,穆閆明打了第二個過來。
怕他因為擔心直接找來邊家,姜梨還是接了。
“邊澈入院,你去過醫院了?”
姜梨微怔,帶著鼻音“嗯”了聲。
聽出她聲音不對,穆閆明立刻問:“遇到什么事了?”
姜梨沒吭聲。
“不是說過,你可以向我告狀?!?/p>
他沉穩冷靜的聲音仿佛能帶給人無限的力量,姜梨忽然就有些壓不住情緒。
“是宋眠……”
她提起那次酒店的事,簡短幾句,說得十分含蓄。
可穆閆明的語氣還是在一瞬間就變了。
“先好好休息,我最晚明天下午到?!?/p>
他說完就掛了電話,沒泄露過多情緒給姜梨。
盯著手機站了一會兒,姜梨有些虛脫地蹲下,把頭埋進臂彎里。
她不知道把事情告訴穆閆明對不對。
可除了穆閆明,她又能找誰說呢?
次日中午。
姜梨在邊氏樓下上了穆閆明的車。
和往常不同,穆閆明這次是親自開車。
姜梨坐在副駕駛,望著他明顯缺覺的臉,“你要不要找地方休息一會兒?”
穆閆明目視前方,“不著急休息,我先帶你去見個人?!?/p>
車最終??吭诔侵写宓囊惶幫沧訕窍?。
沿著破舊的樓梯上到三樓,有位私保打扮的男人等在那兒,替穆閆明拉開了虛掩的鐵質防盜門。
在穆閆明的示意下,姜梨走了進去,看到地上五花大綁地躺著個男人。
看清那張臉的一瞬間,姜梨瞳孔一縮,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
后背撞到結實的胸膛,緊跟著肩膀被一雙大手握住。
“被怕,他傷害不了你,認一認,在酒店的那個陌生人是不是他?”
姜梨定定神,點了下頭,問:“怎么這么快就抓到人了?”
“看來沒抓錯?!蹦麻Z明說。
跟著解釋:“這人叫栓子,你們公司聚餐那晚,他扣著帽子,試圖帶走你,被我攔了下來?!?/p>
“我懷疑他背后有人指使,讓人跟了他很長時間,但一直沒什么收獲,直到你昨天提起宋眠算計你,我才讓人把他扣下,往宋眠的方向查。”
姜梨那晚喝多了,記憶很模糊,“你沒告訴我,是擔心我害怕?”
“沒必要讓你多一段不好的記憶,現在,是不得不告訴你?!?/p>
說著,穆閆明輕輕放開她。
望向栓子的眼神冰涼俾睨,仿佛看著瀕死的害鼠。
“要送他們坐牢嗎?”
姜梨手握成拳,知道他說的“他們”,是指栓子和宋眠。
“要?!?/p>
穆閆明手下的人辦事利落,當晚,栓子被警察帶走。
但在栓子之后,宋眠那邊,卻久久沒有動靜。
過了一陣。
穆閆明出差結束回國,接姜梨出去吃飯。
包廂內,穆閆明提到宋眠:“宋家的人暗中出手了?!?/p>
姜梨一怔,“嗯”了一聲,失望的同時,并不覺得意外。
當年宋眠肇事逃逸,都能安然無恙,還和受害者成了未婚夫婦。
何況是現在的買兇傷人。
“這件事我不打算就此罷休,別著急?!蹦麻Z明出言寬慰。
姜梨輕吸一口氣,“你還是先忙自己的事,我這邊沒關系。”
面對不公和不平,她早就學會了忍耐。
“小看你哥哥?”
姜梨愣了愣,抿唇笑了下,偏過腦袋,“你一直那么厲害,就勞煩你給我一個小看你的機會吧?!?/p>
閑話幾句,沒人再提宋眠。
然而飯后一回公司,姜梨就聽說宋眠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