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頭!行伍行軍,請你和這幫孩子回避一下!”點點蒸汽氤氳,銀灰色的機械背包,不斷的向著周圍吐著霧氣,斜陽穿云,在淺淺霧氣中散出片片彩色。在金屬盾牌后,一名胡子拉碴的中年兵士向他們喊道。
許文變急忙起身行禮,孩子們趕忙朝著他們的方向磕頭,絲毫不敢忤逆他們的命令。可那老頭卻是依舊閉著眼自顧自的唱著,并不理睬他們。王靖虜臉漲的通紅,舉起佩刀架在盾邊,轟鳴的氣旋換換在盾面展開。
“老王!”雞鳴銃手李行弼穩(wěn)了穩(wěn)了背后的鐵銃,隨后將手輕輕放在自己的扳機上。又向著老頭喊道:“老先生,請回吧!”
那老頭終是停下了漁鼓,眼睛微瞇,輕蔑的看著他們。而許文變帶著孩子們早早的躲到了老頭身后的茶肆里。
陶時興緊隨李行弼身后,將手中不斷旋轉(zhuǎn)的機關(guān)銃對準(zhǔn)那老頭,不耐煩的講道:“落魄市井,怕他做甚,死了也無人知。”
“不過槿鄢的元機師罷了,王旗行至,為何不向我們問禮。”領(lǐng)隊的小旗安九歌翻過瓦礫,趾高氣昂盯著老頭,輕輕的拍了拍身上剛剛沾染的泥土,在其身邊的元機銃手魏固安立即將銃口對向了那個老頭。
雙方劍拔弩張,一下子便僵持住了,氣氛安靜的可怕。
“元機師?那是什么啊?”一個孩子好奇的問道。
許文變使勁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警告他小點聲,隨后小聲說道:“你就當(dāng)是會變戲法的道長。”
只見那老頭周遭風(fēng)云色變,淡淡的藍(lán)色流云向著他的方向慢慢匯聚,腰間一點似是星月,閃起了微弱的亮光。
安九歌見狀大驚失色,慌忙俯身行禮。恭維的對他講道:“老先生,多有得罪了。”
李行弼微微側(cè)目,鄙夷的看著安九歌。輕輕將銃口放下,并示意王靖虜放下盾牌。
隨后拿出一塊木紋,對著老頭行禮道:“槿鄢文客向老先生請罪。”那老頭收了神通,意味深長的看了李行弼一眼,隨后便轉(zhuǎn)身向著孩子們的方向走去。
待老頭走遠(yuǎn),陶時興氣憤的將腳下的石頭踢走,怒罵道:“他娘的,到哪都能碰到。咱們?yōu)槭裁床恢苯託⒘怂!?/p>
"殺他?咱們幾個怕還不夠數(shù),要是老田還活著…”李行弼搖了搖頭無奈的嘆息,悄悄瞥了一眼在隊尾的安九歌和魏固安。
王靖虜重新啟動了他的背包,淺淺蒸汽隨著械轟的鳴而出,淡淡晶瑩的鉆藍(lán)色在其上顯現(xiàn)而出,“殺千刀的,若非他們,老鄧不會受傷,老田更不會死。”
“行了,老王。”三人回首瞥了一眼安九歌趾高氣昂故作清高的樣子,心中的嫌棄與憤恨不言而喻。
安九歌并不理會他們?nèi)耍禽p輕的拍了拍魏固安的肩膀低聲說道:“不要管他們,貴胄有貴胄的樣子,而黎庶有黎庶的本分。”
一時間的沉默籠罩眾人,直至明月初升,寒意侵衣。掠過幾盞巡哨,在明晃晃的營燈下,似乎是看到了一個蒼白的身影。
“鄧?yán)项^?鄧?yán)项^!”陶時興遠(yuǎn)遠(yuǎn)的便看到了軍營口處蹲坐的老人,早已花白的短髯,在風(fēng)中緩緩搖曳,如同燈草訴說著對夜的沉寂。鄧守謙嘬著長長的煙桿,輕輕的向他們招手,慈祥的微笑道:“回來了就好。”
王靖虜將盾牌與背包的鏈接斷開,掛于身后,還未來及拍去塵土便咧著笑容罵道:“老東西!傷這么重,也不知回去休息!到處瞎溜達(dá)什么?”
"不礙事,人老了,自然沒什么貪戀,死了也是一種開脫。"鄧守謙磕了磕煙桿,隨后從地上起身,輕輕拂去褲子上的泥土。
安九歌一把推開陶時興,頭也不回的說道:“好了,你們帶他休息去。”說罷徑直走向軍營大帳。
“呸,裝什么!”陶時興暗聲罵道。
"鄧?yán)希t(yī)官怎么說。”李行弼將背后的雞鳴銃遞了過去,得意的說道:“悄悄,我費了老大勁找回來的。”
鄧守謙將手一抬,一副英雄姿態(tài),高昂的頭顱似是即將沖鋒將軍的寶劍,只見他輕輕一指,胸口破碎的護心鏡說道:“槿鄢科技天下無敵啊!哈哈哈!”
王靖虜輕輕給了他肩膀一拳,嘴角微微上揚:“少得瑟,下次我領(lǐng)元機石可不分你了。”
鄧守謙看了看大家臉上洋溢的笑容,卻見魏固安隨在隊尾,一直默默低頭不語,不忍心的講道:“你們也別那么疏遠(yuǎn)魏小子……”
“疏遠(yuǎn)?魏公子何時親和過我們這幫泥腿子?更何況,那賊畜他一銃打死,鄧?yán)项^你也不會受傷。”陶時興沒好氣的將雙手抱起,惡狠狠的看向魏固安:“更何況!……”
話未講完便被鄧守謙的急促的咳嗽聲打斷,李行弼連忙攙扶他向營地走去,一時沉默又籠罩眾人,只有時不時傳來的咳嗽與喘息聲。
李行弼扶著鄧守謙坐下,遞過水壺,待其喝下后似是緩和了些許,王靖虜默默的生火煮起了干糧。
用完飯后,李行弼掏出一件小小的懷表,在月光的照應(yīng)下,細(xì)心的擦拭著。
陶時興不懷好意的湊了過去:“喲,槿鄢的妹子真俊啊。”李行弼側(cè)過身對著他們翻了一個白眼,摸摸自己的胳膊故作痛苦的說道:“嘖,一拳把你們胳膊打斷就老實了。”
陶時興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眉頭微皺:“嘶!你們那邊的妮子,這么生猛嗎?”
李行弼苦笑道:“我本就槿鄢一文弱書生,她可是武門世家,若不是盧公子在槿鄢募兵,不然我參這軍作甚。”
陶時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一個為情參軍,不像咱,要不是活不下去,誰愛賺這死人錢,是吧,哈哈哈。”
“若不是那群為了什么元機爭雄的賊畜,殺千刀的世家貴胄,我們也不用打這勞什子仗,軍功半點沒有,身位高的嚇人!要我說......”王靖虜突然把木頭丟向篝火旁,隨后惡狠狠的盯著魏固安,這突然的氣怒將大家嚇了一跳。
鄧守謙連忙安撫道:“莫說別的,盧公治理澤原近三十年,還有一家吃不飽飯的百姓?在座的有誰沒受過盧公的恩惠?既食君祿,當(dāng)分君憂,若是那些賊畜攻滅皇城,你覺得澤原槿鄢可以獨善其身嗎?”
見眾人不語,鄧守謙起身坐到了魏固安的身邊,看著緊握雙拳,關(guān)節(jié)早已發(fā)白的他,不禁搖頭嘆息道:“不要怪魏小子了,我知道你們忘不了老田,更忘不了錢頭兒,你們初上戰(zhàn)場的時候,還不如這小子夠膽。”
說罷看向王靖虜,半帶玩笑的說道:“你忘了,啟封一役是誰嚇的躲到了城邊草垛,差點還當(dāng)了逃兵。”
眾人忍俊不禁,都輕聲笑了出來。王靖虜羞紅了臉,訕訕的擺弄著木桿,似是也不那么氣憤。
鄧守謙邊笑邊用木棍將剛剛被打散的木柴聚在一起,搖了搖頭:“安小旗有著自己的榮耀,我沒辦法說什么,可魏小子如果你們不接納他,他又怎么會與你們磨合?不要把那件事怪在他頭上,不用說他了,你們也一樣下不去手。”
“可他和安小旗又不是看不到元機的顯現(xiàn)。”陶時興撇了撇嘴,剛還要說些什么,便被王靖虜一棍子敲的生疼。
一時的沉默又籠罩眾人,只是少了些許壓抑的氣氛,恬靜的月光照在銀閃閃的盾牌之上,散落了一地的繁霜,瞑鴉棲樹,穿傳過三兩聲閑言,疏風(fēng)凄凄,拂散了淚痕酒滴。
“快看!”隨著李行弼的聲音尋去,幽幽燈火下,身披蒲絳甲衣一副外夷面孔,卷曲的白發(fā)在兜帽的掩蓋下卻依舊附著淡淡的月光。其在兩名兵卒的看送下向著中軍大帳走去。
“這人誰啊?來投誠的?不過沒聽說過蒲絳軍中有夷人啊?”陶時興摸了摸自己的胡須饒有興致的猜測到。
“澤原節(jié)度,靖安國公盧湘征之養(yǎng)子,背棄澤原的林昭,林徽明。”魏固安緊皺著眉頭遠(yuǎn)遠(yuǎn)望去低聲說道。
眾人臉色錯愕的看向魏固安,盯著那人的背影直至其消失于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