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斬妖城的冬天,風很寒,雪覆千山,血腥味都被凝固在了冰天雪地里。
一股看不見的暗流。
卻悄然在斬妖城上演。
幾乎在一夜之間,這座破敗的斬妖城里,鑄劍坊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
他們頂著三教三宗一商的名號,開業了。
造勢之盛。
不輸許閑開業之時的喧囂。
這些鑄劍坊中,同樣有六品鍛造師坐鎮,且不止一個,五品,四品亦不在少數。
他們不止聲勢浩大,陣容也完備。
剛一開業,就向許閑發動了價格戰。
下品地兵,四只五階妖獸。
中品地兵,六只五階妖獸。
上品地兵,九只五階妖獸。
總之,就是比許閑的定價少一只。
一時之間,鬧得斬妖城沸沸揚揚。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諸位道友,天機門鑄劍坊開業啦,六品鑄劍大師坐鎮,下品地兵,只要四只五階靈獸,中品六只,上品九只,當場預定,當場制作,萬年的招牌,物超所值....”
“天道院鑄劍坊,開業大酬賓,前十名顧客,一律八折...”
“萬仙商會鑄劍坊,七品靈鍛師,為你服務,你還在猶豫什么,還不快快下單...”
“......”
本是寒冬臘月,萬物無聲,倒是斬妖城,喧囂一片,廣告聲,打鐵聲,鐺鐺鐺回響。
大清早的。
[斬妖城第一鑄劍坊]內,許閑如往常一般鑄劍,柳青回一大早就趕來了。
在一旁急得團團轉,藥小小則是插著腰,站在門前,怒氣沖沖的瞪著隔壁街叫喊的伙計,一臉的憤憤不平。
“呸,臭不要臉的,就知道學我們,不知廉恥!”
許閑錘落,淬火,渡靈,忙完一切,端詳著手中的鐵傘,頗為滿意。
“還不錯。”
打完收工。
柳青回方才敢出言呼喚,“小師祖。”
許閑余光一瞥,樂呵道:“哎呦,柳執事你來了,怎么,又給我送錢來了。”
看著許閑一副樂呵的樣子,柳青回急迫道:“小師祖你是真心大啊,都這個時候了,還笑得出來。”
許閑踱步桌前,倒水而飲,那張蒼白倦顧的臉龐上,寫滿了漫不經心,淡淡道:“不讓我樂,你還讓我哭不成?”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
許閑略帶玩味道:“行了,有事坐下說,急急躁躁,可不是我認識的柳執事。”
柳青落坐,又抬起屁股,給許閑主動續滿了茶,盡量克制自己不安的情緒,沉穩道:
“小師祖可知,昨日城南那邊又新開了一家鑄劍坊?”
許閑懶洋洋的“哦?”了一聲,略顯好奇,但是不多。
柳青回強調道:“是山海書院的人,儒家的,聽說坐鎮的也是一位七品靈鍛鑄劍師,名氣還不小。”
許閑抿一口茶,笑談道:“嗯...不愧是書院,大手筆啊,出手就是七品,這可比道家和佛家豪橫多了。”
柳青回剛想要說話,坊外卻傳來動靜,藥小小大聲喊道:“小師祖,又來一個退單的,咋弄?”
許閑波瀾不驚道:“退給他就是了。”
“哦!知道啦...”
見此一幕,柳青回到了嘴邊的話,又給憋了回去,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小口。
終究是自己太急躁。
當下的情形,小師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不過不得不說,小師祖這份淡定,確實非常人所能及。
柳青回沉默。
許閑也不開腔,而是閉著眼,蘊了一會神,舒了一口氣。
到斬妖城,細細數來,快有一年了,他就沒睡過一個好覺,連月來不止有高強度的鍛造,還要月月放血替小小續命。
他是真累啊。
錢是掙了。
可拼的那是命。
為了能氪金修仙,他現在可是實打實的在嗑藥續命。
沒多大一會,藥小小跑了進來,耷拉著小腦袋,喪著個小臉,撅著小嘴抱怨道:“退啦,現在好啦,一個訂單都沒有了。”
許閑睜眼一瞥,笑問:“都退光了?”
藥小小嗔了許閑一眼,癟著嘴道:“對啊,退光啦,本來就沒多少啊,這幾天一直都在退,可不就退光了,也就小師祖心地善良,好說話,要是我才不給他們退呢。”
藥小小抱怨,不是抱怨許閑被搶了生意,這本來就不能怪許閑。
她是在抱怨,自家的小師祖是個爛好人。
明明說好的生意。
人開口退,就真給退了。
哪有這樣的。
柳青回默默的嘆了一聲氣。
許閑自然曉得小丫頭的心思,出言安撫道:“行了,幾個單子而已,掙不了幾個錢,為這砸了我這招牌不值當,我是問道宗的小師祖,代表的是宗門,問道宗的口碑,可不是這區區幾個單子能換的...”
藥小小理虧,努努嘴不說話。
柳青回下意識的點頭,認同道:“小師祖能這么想,實乃我宗之大幸啊。”
許閑擺了擺手,笑道:“行了,你也別給我戴高帽子了,都是俗人,討口飯吃罷了。”
柳青回皺起眉頭,欲言又止,“小師祖,有些話,不知當不當問?”
許閑喝了一口熱茶,身子后傾,斜靠在了竹椅上,前后晃動,悠哉游哉,目光望著門外。
寒風驚雪,天色晦暗。
他自是慢悠悠的說道:“不到一個月,斬妖城新開了七家鑄劍坊,儒家,道家,佛家,萬仙商會,天機門,仙符宗,合歡教...七品靈鍛師來了兩位,六品不下十人,五品,四品的就不提了。”
"定價都比我低,別人退單不新鮮,沒訂單也不新鮮,同樣的東西,誰家價格便宜,自然買誰的,天經地義的事。"
“中原這些人,為了搶我嘴里這塊蛋糕,沒少下血本。”
許閑心里跟明鏡似的。
藥小小憤憤不平道:“這些人真壞,明擺著就是沖小師祖來的,哼,討厭死了。”
柳青回看破本質,說道:“沒那么簡單,這次他們針對的不單單是小師祖,而是我問道宗,這么多鑄劍大師,不遠萬里來這苦寒之地,他們絕不單單只是為了掙錢的,說白了,就是見不得我問道宗好過,惡意打壓。”
許閑笑應道:“柳執事說的沒錯,這些人來勢洶洶,步調統一,恐怕不止是為了搶生意那么簡單,這是想在這斬妖城,我問道宗的北境,壓我問道宗一頭啊,其心可誅。”
藥小小聽明白了一些,“就知道使陰招,真損。”
柳青回試探問道:“小師祖既然看得這般透徹,是不是早已有了應對之策?”
藥小小往前湊了湊,“是啊是啊,小師祖,你打算怎么辦?”
許閑抿唇一笑,高深莫測道:“既然他們想打,那就跟他們打。”
藥小小喉嚨一滾,“真打啊?”
“不然呢?”
藥小小一拍桌子,“那就跟他們干,我讓我小叔給他們店全砸咯。”
許閑哭笑不得。
“你想啥呢?”
藥小小糊涂,“嗯?不是這個意思嗎?”
柳青回也云里霧里。
許閑微微瞇眼,眼底泛起狡黠,陰森森道:“這是商戰,不比拳頭,得用腦子...”
藥小小:“...”感覺有人要倒霉了。
柳青回:“...”已經看到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正緩緩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