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楚下定決心,起身走到殿上,俯身跪地,“妾身自知德行淺薄,配不上神女之稱,還請娘娘做主,收回圣意。”
許灼華撐肘扶在額角,淡然回道:“姚庶妃說的什么胡話,那是先帝的遺詔,我有什么資格收回。”
“妾身不敢忝居神女之位,更沒有肖想過中宮之位,請娘娘明鑒。”
蘇珍瑤輕飄飄看過去一眼,幽幽說道:“姚庶妃若是真有心思請辭,倒不如進宮到殿下面前說清楚。在娘娘面前表忠心,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娘娘逼著你呢。”
“就是,”陸思思最擅長拱火,當即跟上,“姚庶妃到底去不去啊,別嘴上說的好聽,轉過頭又喜滋滋接了圣旨。”
“那我可就瞧不上這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做派了。”
姚楚眉心微動,沒想到這兩人一唱一和,嘴皮子功夫這么厲害。
她原打算以退為進,私下在太子妃面前請辭。
太子妃身為當事人,肯定不會開口多說,以免落人口實。
只要她示弱,太子妃唯一能做的就是啞巴吃黃連,將這口氣吞下去,讓她不必在意外面的閑言碎語。
只要太子妃開口,到時她便以此應付那些反對和質疑的聲音。
只是姚楚萬萬沒想到,許灼華一回東宮,就將她們叫到一處,根本沒給她私下見面的機會。
還任由那兩個人冷言譏諷。
“就算姚庶妃不去,御史臺也定然不會任由這種荒謬之事發生。”張承禮的話擲地有聲。
她沒有針對任何人,只是打心底覺得先帝不該留下這樣的旨意。
若她是御史,定然會極力反對此事。
神女之事,絕非兒戲。
就算是君王,也不該濫用權力。
不過,先帝為何要選姚楚呢?難道就因為她擅長佛法,心懷慈悲?
張承禮腦子里飄過這個問題。
但很快,她就將其甩到腦后。
這不是她該操心的問題,她只知道這樣做于理不合,就容不得。
聽到張承禮開口,姚楚更頭疼了。
這人怎么兩輩子都一個樣,幫理不幫親,誰的面子都不給。
不過,她現在不是皇后,只是一個小小庶妃,張側妃不給她臉面也是應該的。
只有一點,姚楚始終看不明白。
除了蘇珍瑤受過太子妃的恩惠,一心維護她倒也能理解。
其余的幾個人,張承禮、趙尋安還有陸思思,就算不見得和太子妃旗鼓相對,至少也不該和她站在一個陣營啊。
怎么每次太子妃遇到難題,這幾個人都要在前面替她披荊斬棘。
要是她身邊也有這樣的人,自己就不會這么辛苦了。
姚楚將心口的苦全數咽下去,開口道:“張側妃所言極是,只是你一后宮嬪妃,何故牽扯前朝之事,御史臺行事自有章法,妾身不敢多言。妾身只管自己心安理得,不讓殿下為難,也不讓娘娘為難。”
“請娘娘準許妾身入宮,請辭神女一事。”
她算看出來了,今日不說出這句話,就結束不了。
許灼華面容松動些許,頗為感觸道:“姚庶妃有此等覺悟,殿下和母后定深感欣慰。就是讓你受委屈了,往后再找機會補償你。”
“殿下登基,萬事待興,咱們后宮女子也得學一學姚庶妃,別給殿下惹事,安安分分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
“是,妾身謹遵娘娘教誨。”
說完正事,許灼華就叫了散。
蘇珍瑤和她幾日未見,中間又發生了許多事,她自是要留下和她再說會兒體己話的。
可陸思思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陸承徽還有事?”蘇珍瑤側頭問她。
陸思思笑了笑,往前坐到許灼華手底下的位置。
“娘娘,不知咱們何時能入宮?”
許灼華:“殿下的登基大典設在三日后,辦完儀式皇后娘娘自會安排后宮的事,你且安心等著。”
“那......咱們的位份也是皇后娘娘定嗎?”
太后被軟禁的消息,捂得嚴嚴實實。
陸思思還不知道宮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想著皇后和太后不合,她身為陸家女,若是皇后定位份,肯定要為難她。
但太子妃就不同了。
太子妃性情大度,與人為善,在她面前求求情,說不定還能讓她給自己定個高一點兒的位份。
許灼華安慰她,“陸承徽乃太后母族嫡親,位份怎么樣都不會太低,母后擬好位份,定是要與我商量一番的,若是不合適,我再酌情改一改。”
陸思思立即展顏,“妾身多謝娘娘。”
得了答復,陸思思腳步輕快離開銜月殿。
蘇珍瑤挑起唇角清嗤一聲,“瞧她那副模樣,姐姐當真要給她高位?”
許灼華掩唇笑起來,“怎么?你嫌她丟人啊。”
“姐姐難道沒覺得,她們陸家出來的人......腦袋都不太正常嗎?”
“太后全仗著生了好兒子,才一路坐到太皇太后的位置,她卻不自知,總想著要在后宮作威作福,另創一片天地。”
“陸承徽一直自詡陸家嫡女,沒有半點世家小姐的風范便罷了,成日碎碎念,不是看不慣這個就是看不慣那個,依她的想法,那皇后的位子就該她來坐。”
“好了好了,”許灼華拉著她抬腳往外走,“何必在不相關的人身上找氣受,蠢人自有蠢人的好嘛。”
“若各個都心思深沉,聰慧過人,我夜里躺著也不心安啊。”
蘇珍瑤突然嘆了一口氣,“殿下登基以后,后宮總不能只有咱們這幾個人,想必是要選秀進新人的。”
“姐姐懷孕是好事,這是殿下登基以后的第一個孩子,意義非同尋常,可陸承徽說得對,您待產的日子最容易讓旁人鉆了空子。”
許灼華暗想,都有孩子了,誰還管他爹是誰啊。
早早把自己的孩子扶到那個位置上,才是要緊事。
“殿下雨露均沾,方是后宮之福,我又不是那種善妒不容人的女子,自嫁給殿下就已明白,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都是哄人的把戲,閨閣里聽一聽就罷了。”
“還是姐姐想的開。”蘇珍瑤原還擔心她擔憂傷心,見她這般通透,心里的擔心也散了。
“姐姐,”蘇珍瑤搖著許灼華的手,撒嬌道:“能不能再將如棠借給我幾日,安樂實在鬧得厲害,除了如棠誰也哄不住。”
“只要如棠愿意,她想留多久就留多久。”
“阿瑤,等我肚里的出來,安樂就是姐姐了,或許那個時候她就懂事了。”
“但愿吧。”蘇珍瑤可沒那么樂觀,真是不知道安樂在銜月殿的日子里太子妃是怎么熬過去的。
兩人走進游廊,一邊走一邊說著話。
“姐姐這胎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這么小哪里看得出來。”
“我希望姐姐懷的是皇子,有皇子傍身,姐姐以后便不用再生了,免去這生育之苦。”
“哦,那謝謝你的吉言哦。”
女兒又如何,那九五之尊的寶座,又識不得男女。
誰有本事坐上去,誰才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