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祁雍極為恭敬,欠了欠身子。
許嘉意在封地陪他過了好幾年,兩人的感情自是旁人不可比的。
許嘉意在他肩上拍了拍,“雍兒,舅舅不勸你,只想提醒你,莫要為了一個女子,和親人生分了。”
“舅舅,月兒也是我的親人。”
祁雍的執迷不悟,讓許嘉意多少有點無語。
“你和她相識不久,豈知她沒有旁的心思。”
祁雍握了握拳頭,回道:“你們為何都不信她?”
許嘉意拉著他往回走,邊走邊說:“有的人滿口佛心仁義,實則蛇蝎心腸,有的人看似單純,也未必當真如此。”
“當初姚氏想離間我和你母后,若非我自知你外祖母待我一片真心,我也許就犯下糊涂事了。”
祁雍愣了愣。
他沒想到,許嘉意會提起這件事。
當年許嘉意得知自己并非宜仁郡主親生,幾番思索下,還是親自去問了她。
宜仁郡主生許灼華的時候傷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便抬了貼身婢女為姨娘。
誰知,婢女難產而死。
宜仁郡主傷心之余,不忍許嘉意以庶子的身份長大,便將他過繼到自己名下,將知曉此事的人都打發出府,隱瞞了他的身世。
多年來,她確實將許嘉意視為己出,就連許灼華都不知許嘉意并非宜仁郡主親生。
告訴許嘉意真相以后,宜仁郡主還將許嘉意帶去親生母親墓前祭拜。
這件事,也就許家人知情。
祁雍平日從未提起此事,就怕許嘉意多心。
“雍兒,舅舅說這件事,只是想告訴你,家人終歸是為你好的,最值得你信任。”
“你皇姐不肯封她為妃,未必是因為她的出身,只是沒有查清楚她的底細,擔心你一時受了蒙蔽,將來會有......后悔傷心的時候。”
祁雍順勢應和,“舅舅的苦心,我都明白了,我不會再和皇姐爭執此事了。”
二人走進殿中,已是一臉和氣。
今日的中秋宴,除了開頭有點不愉快,后續還算和諧。
祁雍回府以后,告訴容月一個好消息。
“皇姐念我在封地多年,未能在母后膝下盡孝,讓我領職兵部和戶部之事,留在京城。”
容月端著解酒湯,送到他唇邊,道:“妾恭喜王爺了。”
“陛下當初得皇位之時算不得名正言順,因其女子的身份受百官阻礙,以至于早早讓王爺去了封地受苦。”
“后來顧及姐弟之情將王爺接回京中,卻也未給王爺留下安身之地。”
她擦擦眼下,“妾不該說這些的,旁人若聽了,還以為妾挑撥王爺和陛下的情分。”
祁雍將她拉到身上坐下,笑道:“旁人這么說,我也會這么認為,可話從你嘴里說出來,我只知道,你是真的關心我,心疼我。”
容月這才開口,“可是,妾聽說兵部和戶部都是很重要的地方,陛下當真肯放手讓你去管嗎?”
祁雍搖搖頭,“我覺得未必。”
“但我想好了,畢竟我現在只是王爺,朝政大權都在皇姐手里握著。”
“我現在順著她的心意,往后......”
他笑了幾聲,帶著醉意。
“我給你說這些做什么,你又不懂朝政上的事。”
“月兒,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容月順從退下。
等回到挽月閣,她才將阿碧找過來。
“你明日再往驛站送個消息,”容月眼眸微瞇,神情冷肅,“祁雍也許已生出奪位之心,但并不堅定,你讓他們告訴朝中的人,想辦法推一推。”
她認為,祁雍有顧慮,無非是因為勢單力薄,離京太久,無人可用。
但他有一個天然的優勢,他是男人,曾經是太子。
只要他下定決心奪位,就算不能成功,也夠皇帝應付一陣了。
如此,南詔才能在喘息中得以強大。
雪花簌簌打落在窗臺,一晃數月過去,祁雍在朝中越發得勢。
不僅掌管兩部,就連大乾布兵之事,也已全權由他掌控。
容月和往常一樣,往書房送茶水糕點。
今日,兵部尚書也在,隱隱傳出爭執聲。
容月貼近房門聽了片刻,聽見糧草二字。
門突然打開,兵部尚書極為警惕看了一眼立在外頭的容月。
“王爺恕罪,妾不知府上有客。”
容月跪在地上,先行請罪。
祁雍揮揮手,“無妨,你進來吧。”
兵部尚書哼哧一聲,離開院子。
容月將手里的東西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問道:“王爺怎么了,剛才那位大人惹您不高興了嗎?”
祁雍往榻上一躺,喝了一口茶水,才道:“高昌這個老匹夫,仗著陛下寵信,處處與我作對。”
“既然要打仗,糧草定然是要備好先運過去的,再怎么都要等到十月收糧之后再發起進攻。”
“他一通異想天開,竟想著五月就開打,到時候若是糧草供應不上,便是砍了他的腦袋也補不上。”
說到后面,祁雍忍不住將茶杯重重摜在桌上。
杯蓋滑落,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容月立刻蹲下身去拾撿。
“啊。”
“怎么了?”祁雍彎腰看去。
容月捧著手,眼下垂著兩滴清淚,道:“被瓷片劃到了,不打緊。”
她的眼淚,不是因為刺痛,而是內心焦急擔憂。
他們一直認為,大乾再怎么也要等到年底才動手。
南疆山地多,若是不能一舉攻下,便是無休止的糾纏。
據她往日從書房里偷聽來的消息,除了南疆鎮守的十萬大軍,朝廷還從青海、安陽調兵十萬。
若是算上路程,他們再怎么趕也得在五月才能到達。
難道,不休整不練兵,直接就要開打嗎?
這是要給南詔一個措手不及啊。
手心一暖,是祁雍拉著她起身。
他仔細替她擦掉指尖的瓷粉,心疼不已,“這種事讓下人做就是了,你何必親自去。”
容月收回神思,柔聲道:“妾也是一時擔心,怕王爺不小心碰到踩到,以后不會這么不小心了。”
“王爺,”容月試探道:“高大人今日的做法未必是出自本心。”
“他得陛下寵信,一言一行皆是揣摩陛下心意,既然是陛下的意思,王爺怕是只能照做了。”
祁雍垂眸想了想,“陛下久居深宮,如何知曉前線的情況。”
“這事不妥,我定要入宮勸一勸陛下。”
說罷,祁雍就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