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兒共長生 第三十一章 余波未平，竹影叩門

鬼愁崖一戰(zhàn)，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深潭，激起的漣漪，遠(yuǎn)比想象中要擴(kuò)散得更廣。

在軍方內(nèi)部，它掀起了驚濤駭浪。“龍牙”的戰(zhàn)績被列為最高機密，所有參戰(zhàn)人員的表現(xiàn)，尤其是石磊那驚世駭俗的一掌，被反復(fù)研究分析。最終，所有的結(jié)論都指向了一個源頭——那位神秘的“師”。從此，我在軍方的檔案中，代號從“師”變?yōu)榱恕吧駧煛保瑱?quán)限被提至最高，其存在本身，已是國之重器。

而在另一個層面，一個不為世人所知的“隱世江湖”里，這股漣漪同樣引起了震動。

“內(nèi)勁！是純正的內(nèi)家真勁！”

“究竟是何方高人？竟肯將不傳之秘授予軍方？”

“此舉是福是禍？我等隱世家族的規(guī)矩，是否要被打破？”

各種猜測與議論，在那些傳承了數(shù)百上千年的古老家族中暗流涌動。他們就像潛伏在深海的巨鯨，對水面上的一絲異常都無比敏感。

對此，我一無所知，也并不關(guān)心。

我的生活，又回到了那份熟悉的平靜。白天，我是“安和堂”里懸壺濟(jì)世的江醫(yī)生；晚上，我是陪著女兒看動畫、講故事的普通父親。鬼愁崖的鐵血與殺伐，仿佛是上輩子的事。

這天下午，我正在后院里陪一一用靈氣催生一株蘭花，這是她最喜歡的游戲。

突然，我心有所感，抬起頭，望向了醫(yī)館的大門方向。

一股清冽、純粹，卻又帶著一絲鋒利與傲然的氣息，出現(xiàn)在了門口。這股氣息，與“龍牙”的剛猛、蕭敬天的沉凝都不同，它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寶劍，鋒芒內(nèi)斂，卻難掩其絕世之姿。

“阿爹，怎么了？”一一察覺到我的異樣，仰著小臉問道。

“沒事，有客人來了。”我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一一自己玩一會兒，阿爹去去就回。”

我走進(jìn)前堂，只見一個女子正靜靜地站在那里，打量著我這間樸素的醫(yī)館。

她約莫二十四五歲的年紀(jì)，身穿一套素雅的白色練功服，剪裁合體，更顯得她身姿挺拔，如同一株迎風(fēng)的翠竹。她未施粉黛，容顏清麗絕倫，一雙鳳眼，顧盼間帶著一種天生的驕傲與審視。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上用布包裹著的一柄長劍。

“請問，這里是江修遠(yuǎn)先生的醫(yī)館嗎？”她開口了，聲音清冷如玉石相擊，十分悅耳。

我點了點頭：“我就是。姑娘是來看病，還是……”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將目光鎖定在我身上，那雙清亮的眸子里，閃過一絲驚疑。她似乎在用某種秘法探查我的氣息，但結(jié)果卻讓她大失所望。

在她的感知中，我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一毫的內(nèi)勁波動，氣息平和得就像一個從未練過武的普通人，甚至因為常年待在藥材中，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藥草香。

“不可能……”她秀眉微蹙，低聲自語。

隨即，她抬起頭，眼神中的審視變得更加銳利：“我叫凌清竹，來自蜀山劍派。我來這里，是想向江先生請教一件事。”

蜀山劍派？

“請講。”我語氣平淡，仿佛沒聽過這個名號。

凌清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在她看來，“蜀山劍派”這四個字，在隱世江湖中，足以讓任何人動容。而我的平淡，在她眼中，要么是無知，要么就是故作高深。

她壓下心中的情緒，開門見山地說道：“三個月前，西南邊境，華夏軍方的一支特殊部隊，在行動中使用了早已失傳的內(nèi)家真勁。據(jù)我凌家查證，他們的功法，源頭指向了海市，指向了您，江先生。”

她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我只想知道，閣下究竟是何人？為何要將我等武道中人的不傳之法，授予凡俗軍旅？”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質(zhì)問。

我沒有回答，只是轉(zhuǎn)身，為她倒了一杯茶。

“茶涼了，傷胃。”我將茶杯推到她面前，淡淡地說道，“姑娘火氣這么大，想必是最近修煉遇到了瓶頸，肝火過旺，心神不寧吧？”

凌清竹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確實遇到了瓶頸。作為蜀山三百年來最出色的天才，她二十歲便已內(nèi)勁大成，劍法超群，被譽為“清竹仙子”。但最近一年，她的修為卻停滯不前，無論如何苦修，都無法突破到“以氣御劍”的宗師之境。此事，只有她和她的師父，蜀山掌教知道。

而眼前這個男人，甚至都沒有探查她的經(jīng)脈，僅憑“望氣”，便一語道破了她的癥結(jié)所在——肝火過旺，心神不寧。

這……這是何等高明的眼力！

一瞬間，她心中那份來自世家天驕的驕傲，被沖淡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憚與驚疑。

“你……”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你的功法，走的是輕靈飄逸的路子，講究心神合一，心靜如水。”我自顧自地說道，仿佛在點評一幅畫，“但你求勝心太切，爭強好勝，導(dǎo)致你的‘氣’，剛猛有余，而靈動不足。強行修煉，只會讓內(nèi)勁在經(jīng)脈中橫沖直撞，傷及自身。你每日午后，是否會感覺兩脅脹痛，夜里難以入眠？”

凌清竹的臉色，由白轉(zhuǎn)紅，再由紅轉(zhuǎn)白。

我說的每一個字，都精準(zhǔn)地命中了她的癥狀。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震驚，對著我，第一次收起了那份驕傲，鄭重地抱拳行了一禮：“先生高見，清竹受教了。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態(tài)度轉(zhuǎn)變之快，倒也算得上是能屈能伸。

我指了指她面前的茶杯：“解鈴還須系鈴人。你的問題，不在功法，而在心。這杯茶，你且喝下，靜心半刻，再談其他。”

凌清竹看著那杯清澈的茶水，猶豫了一下。江湖險惡，不飲陌生人的東西，是基本常識。但看著我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茶水入口，一股溫潤平和之氣，瞬間順著喉嚨，流遍四肢百骸。她那因為急于求成而躁動不安的內(nèi)勁，竟在這股氣息的安撫下，緩緩地平復(fù)了下來。原本有些脹痛的經(jīng)脈，也感到一陣舒泰。

這哪里是普通的茶！分明是蘊含了某種高深能量的靈藥！

凌清竹閉上眼，細(xì)細(xì)體味著體內(nèi)的變化。半晌，她睜開雙眼，眼神中的震撼，已經(jīng)無以復(fù)加。

她再次站起身，對著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先生大恩，清竹沒齒難忘。”

這一次，她的敬意，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我坦然受了這一禮，淡淡地說道：“現(xiàn)在，可以心平氣和地談?wù)勀愕膩硪饬恕！?/p>

凌清竹整理了一下思緒，恭敬地說道：“先生，清竹此次前來，并無惡意。只是軍方突然出現(xiàn)內(nèi)家高手，此事震動了整個隱世江湖。各大家族都擔(dān)心，這會打破數(shù)百年來，武林與世俗之間的平衡。我蜀山劍派作為執(zhí)牛耳者之一，派我前來，正是為了查明真相，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與沖突。”

“平衡？”我輕笑一聲，“這世間，哪有什么絕對的平衡？不過是強者為弱者定下的規(guī)矩罷了。”

我看著她，繼續(xù)說道：“我教他們，不是為了讓他們爭名奪利，更不是為了讓他們稱霸武林。而是為了讓他們，能更好地守護(hù)這片土地，守護(hù)這片土地上，千千萬萬想要過安穩(wěn)日子的普通人。”

我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敲擊在凌清竹的心頭。

守護(hù)……

她從小接受的教育，是光耀門楣，是追求武道的巔峰。她從未想過，如此高深的武學(xué)，竟能被賦予這樣樸素而又宏大的意義。

“可是……將如此神功授予常人，豈不是明珠暗投？他們資質(zhì)有限，又能有多大成就？”她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資質(zhì)？”我搖了搖頭，“真正的力量，從來不只看資質(zhì)。更重要的，是看他們有一顆什么樣的心。”

我站起身，走到后院門口，掀開門簾。

“你看。”

凌清竹順著我的目光看去。只見后院的陽光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小心翼翼地將一只要掉下花盆的螞蟻，用一片葉子托起來，送回到泥土里。

她的動作那么認(rèn)真，那么專注，臉上帶著純凈的笑容。

那一刻，陽光灑在小女孩的身上，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凌清竹看著這一幕，心神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