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竹的心,徹底亂了。
眼前這個男人展現(xiàn)出的境界,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疇。他既有洞察秋毫的通天眼力,又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手段,更有那份“為守護(hù)而傳道”的博大胸襟。
相比之下,自己之前那些關(guān)于“隱世規(guī)矩”、“家族榮耀”的質(zhì)問,顯得何其渺小和可笑。
“先生……”她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
“你背上的劍,不錯。”我忽然轉(zhuǎn)開了話題,目光落在了她背后的長劍上,“可否借我一觀?”
凌清竹下意識地護(hù)住了劍柄,這柄名為“聽雨”的劍,是凌家的傳承之寶,從不示人。但對上我那平靜的目光,她遲疑了片刻,還是緩緩地解下長劍,雙手遞了過來。
我接過長劍,入手微沉,劍鞘古樸,帶著歲月的痕跡。
“鏘——”
我輕輕一抽,劍身出鞘,一泓秋水般的寒光,瞬間照亮了整個醫(yī)館。劍身上,隱隱有流光轉(zhuǎn)動,發(fā)出陣陣輕鳴,顯然是一柄通靈的好劍。
“好劍。”我贊了一聲。
“此劍‘聽雨’,乃我凌家先祖以天外隕鐵,輔以蜀山之下的地火精英,歷時七年鍛造而成。”凌清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豪。
我手腕一抖,長劍在我手中,挽了一個劍花。
剎那間,整柄劍仿佛活了過來。劍鳴聲變得清越而歡快,像是在回應(yīng)一個久違的故人。
凌清竹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這柄“聽雨”劍,性子極傲,除了她和家主之外,任何人持之,都會劍氣沉寂,毫無反應(yīng)。可在此人手中,竟如此……雀躍?
“你的劍法,講究‘快’與‘變’,卻少了‘勢’。”我一邊隨手舞動著長劍,一邊點評道,“劍是手臂的延伸,更是‘意’的延伸。你的意,不夠純粹。”
說著,我持劍,緩步走到了后院。
“看好了,我只演練一遍。”
我站在院中,手持“聽雨”,整個人的氣勢,在這一刻,悄然改變。
如果說剛才我是一個平和的醫(yī)者,一個慈愛的父親,那么現(xiàn)在,我便是這片天地間,唯一的主宰。
我沒有擺出任何華麗的起手式,只是簡簡單單地,向前刺出了一劍。
這一劍,很慢。
慢到凌清竹可以清晰地看到劍尖劃過的每一寸軌跡。
但這一劍,又很快。
快到她的思維,完全跟不上這一劍的意境。
在她的眼中,這一劍刺出,整個世界仿佛都消失了。沒有了后院,沒有了天空,沒有了大地,只剩下那一道仿佛能刺破永恒的劍光。
劍光中,她仿佛看到了春雨潤物,夏雷奔騰,秋風(fēng)蕭瑟,冬雪寂寥。
四季輪回,生死枯榮,宇宙生滅……盡在這一劍之中!
劍尖,最終輕輕地點在了院中那棵老槐樹的一片落葉上。
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劍收回。
我依舊是我,那個氣息平和的醫(yī)館主人。
而那片被點中的落葉,卻在空中,無聲無息地,化作了最細(xì)微的飛灰,消散于無形。
整個后院,靜得可怕。
一一好奇地看著我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凌清竹呆呆地站在原地,渾身冰涼,冷汗早已濕透了她的后背。她握著劍鞘的雙手,在不住地顫抖。
她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激動!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自己夢寐以求,卻又遙不可及的那個境界!
那不是“以氣御劍”,那是……“劍道”!
是以自身之道,駕馭天地之威!
“噗通”一聲。
這位來自蜀山凌家、心高氣傲的“清竹仙子”,竟雙膝跪地,對著我的背影,行了一個武林中最高規(guī)格的拜師大禮。
“先生在上!請受凌清竹一拜!”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激動與虔誠,“請先生……收我為徒!”
“師徒之名,不過是世俗枷鎖。你若有心向道,可隨時來此靜坐。能悟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
留下這句話后,我便不再管她。
凌清竹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沒有再強求,而是真的在醫(yī)館后院那棵老槐樹下,尋了一塊青石,盤膝坐下,開始了她的“悟道”。她不吃不喝,氣息悠長,整個人仿佛與那棵老槐樹融為了一體,進(jìn)入了一種玄妙的定境。
對此,一一顯得很好奇,時常會搬個小板凳,坐在不遠(yuǎn)處,一邊陪著“漂亮姐姐”,一邊自己玩耍。這奇特的一幕,倒也為我這清凈的后院,增添了幾分禪意。
然而,這份清靜,注定不會維持太久。
一周后的一個上午,一輛掛著特殊牌照的紅旗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安和堂”的門口。
車門打開,蕭敬天親自扶著一位身穿中山裝、面容清癯、眼神中卻透著久居上位者威嚴(yán)的老者,走了下來。在他們身后,還跟著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容顏極美的女子。
女子穿著一身淡黃色的連衣裙,肌膚勝雪,眉眼如畫。她的氣質(zhì)溫婉可人,像一朵剛剛盛開的茉莉,但眉宇間,卻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緊緊地攙扶著老者的另一只手臂。
“‘神師’。”蕭敬天見到我,恭敬地喊了一聲。
我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那位老者身上。
“江醫(yī)生,冒昧打擾了。”老者聲音有些虛弱,但中氣尚存,“老頭子秦振邦,聽蕭司令說,您醫(yī)術(shù)通神,特來求醫(yī)。”
秦振邦。這個名字,我雖久不問世事,卻也如雷貫耳。他是華夏碩果僅存的幾位開國元勛之一,定國安邦的柱石人物。
“秦老客氣了。”我引他們?nèi)胱罢堊伞!?/p>
那個叫秦沐瑤的女孩,也就是秦老的孫女,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滿了緊張與期盼地看著我。
我沒有急著把脈,只是靜靜地看了秦老幾秒鐘。
“秦老年輕時,在戰(zhàn)場上受過三次致命傷,一次在左胸,一次在右腹,還有一次,傷了腦顱。對嗎?”我平淡地開口。
秦振天渾身一震,眼中爆發(fā)出驚人的光彩。蕭敬天也是一臉的理所當(dāng)然。
而秦沐瑤,則驚訝地捂住了小嘴。爺爺?shù)倪@些舊傷,是最高機(jī)密,連她都是聽長輩偶爾提起,眼前這個年輕的醫(yī)生,是怎么一眼看出來的?
“先生……神了!”秦振邦由衷地贊嘆道。
“這些舊傷,在您氣血方剛時,自然能壓制住。但如今年事已高,氣血衰敗,當(dāng)年侵入體內(nèi)的那股‘殺伐死氣’,便開始反噬您的生機(jī)。”我繼續(xù)說道,“西醫(yī)查不出病因,只會告訴您,這是身體機(jī)能的自然衰退。對嗎?”
“對!完全對!”秦沐瑤激動地站了起來,“江醫(yī)生,西京最好的醫(yī)院都檢查過了,都說沒辦法,只能靜養(yǎng)。可是我爺爺?shù)纳眢w,一天比一天差。您……您有辦法嗎?”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哀求。
我看著她那真摯而焦急的眼神,心中微動。這讓我想起了一些很久遠(yuǎn)的回憶。
“死氣纏身,藥石無醫(yī)。”我緩緩說道。
秦沐瑤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身體一晃,幾乎要摔倒。
“但是,”我話鋒一轉(zhuǎn),“我能醫(yī)。”
這四個字,仿佛天籟之音,讓秦沐瑤的眼中,重新燃起了萬丈光芒。她看著我,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感激與崇拜。
“江醫(yī)生,只要您能治好我爺爺,我們秦家,什么條件都答應(yīng)!”她激動地說道。
我擺了擺手,取出一套銀針。
“治病救人,是醫(yī)者本分,無需條件。”
我走到秦老面前,說道:“過程會有些痛苦,您忍一下。”
說著,我捻起一根銀針,沒有刺入任何常規(guī)的穴位,而是直接刺向了他左胸舊傷疤的中心。
與尋常針灸不同的是,我的指尖,縈繞著一縷肉眼不可見的金色氣流,隨著銀針,緩緩渡入了秦老的體內(nèi)。
那,是我的一絲“金丹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