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瑤微微一怔,以為何行是在贊她的獻糧之功,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臉頰有些發燙:
“都、都是碰巧!碰上了……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
何行眨了眨眼,沒有點破。
他順著她的話,“無論如何,阿姐的功勞是實實在在的。”
陳瑤原本想著,三位里頭能來一位,就能解決問題。可萬萬沒想到,這三人全來了!
三人先去書房見了秦冠禮,表明了來意,秦冠禮便吩咐下人去后院請陳瑤過來。
不一會兒,陳瑤牽著一個半大孩子走了進來。
秦冠禮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不由得微微一怔,心里犯起了嘀咕:家里什么時候多了這么個孩子?
還沒等秦冠禮發問,坐在一旁的齊光焰,猛地站起來,幾步走上前,拉著那孩子,試探著叫了一聲:“瑾……瑾行?!”
齊光焰兩年前見過齊瑾行,小孩子長得快,模樣早就有了很大的變化。
但此刻,看著這張臉,那眉眼,那神態……天爺!
這活脫脫就是幼年版的齊光耀!
都說他們一族的人骨相相似,這豈止是相似,簡直是照著模子刻出來的!
“焰叔!” 秦瑾行再也忍不住了,一頭扎進齊光焰的懷里。
肩膀抑制不住地聳動起來,無聲的哭泣讓他的身體微微發顫。
先前強裝的鎮定和沉穩,在這一刻徹底瓦解。
他還是個孩子,這幾日經歷,硬是咬著牙一滴眼淚沒掉。
直到此刻見到真正能依靠的親人,所有的恐懼、委屈和后怕才像決堤的洪水般洶涌而出,溫熱的淚水迅速濡濕了齊光焰的衣襟。
瑾行?齊瑾行?這是.......這是.......
秦冠禮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睛瞪得溜圓,看看緊緊抱著齊光焰抽泣的孩子,又看看旁邊站著、表情有點訕訕的陳瑤。
腦子里像是被重錘狠狠敲了一下,嗡嗡作響,急需有人給他解惑,“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瑤丫頭!這孩子……這孩子是……?”
……天老爺!齊!齊!齊!
一個驚雷般的念頭劈進秦冠禮的腦海,震得他手腳冰涼!
郡王!那個在兵變中據說已經……已經身死的小郡王?!
他、他怎么會出現在自己家?
陳瑤被舅舅那震驚到近乎扭曲的表情看得頭皮發麻,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點心虛地開口:
“呃……舅舅,就是……兵變那天,亂得很嘛。我跟表姐他們從小巷子經過,碰巧……嗯,碰巧遇到了這孩子。
看他孤零零一個,怪可憐的,就……就順手抱回來了。”
她頓了頓,眼珠子一轉,趕緊禍水東引,“表姐封的口!”
秦冠禮聽完,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瞞下所有人?撿了個郡王?!
在朝廷的人把整個京城都快翻個底朝天的時候……他們幾個!居然!還“存得住氣”?
他該夸他們這幾個小兔崽子心態好呢,還是該罵他們無知者無畏、心大到沒邊了?!
許是察覺到秦冠禮那快要噴火的視線,齊瑾行從齊光焰懷里稍稍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痕,卻已努力恢復了平日的沉穩。
他說道:“秦大人莫怪,是我自己一直沒有表明身份。”
“不怪!不怪!” 秦冠禮一聽齊瑾行親自開口求情,哪里還敢有半分“怪罪”的意思。
人找到了,齊光焰片刻不敢耽擱,立刻就要帶著齊瑾行回宮。
陳進也跟著一起告辭,臨走時,他趁人不注意,悄悄回頭,朝著自家妹妹豎了個大拇指!
他的親妹是真干事啊!啥人都敢往家撿!偏偏還真讓她撿著了!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送走了這幾位“大佛”,陳瑤長長舒了一口氣,感覺壓在心頭的大石頭總算卸掉了。
她轉身就想溜回自己院子,好好睡個安穩覺。
“站住!” 一聲低沉的、明顯帶著火氣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像一道無形的繩索,瞬間捆住了陳瑤的腳步。
她僵硬地轉過身,一下子就對上了秦冠禮那張黑得能滴出水來的臉。
“說說吧,你當時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冠禮的聲音不高,卻透著壓抑的怒火和濃濃的后怕。
他一直以為自家是小門小戶,需要“猥瑣”發展。
沒想到這幾個膽大包天的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竟然一頭扎進了風暴眼里!
那可是郡王!太子的長子,崇明帝最喜歡的一個孩子,是淮陽王造反要抓的首要目標之一!
他們竟然把人藏在家里,萬一淮陽王那賊子最后成了事,整個秦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不都得跟著掉腦袋!
陳瑤嚇得縮了縮脖子,小聲辯解道:“我……我當時真沒想那么多……就,就看那孩子怪可憐的……周圍又亂糟糟的,怕他出事,就……就順手抱回來了……”
“可憐?!”
秦冠禮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氣得一巴掌重重拍在堅實的紅木桌面上,“這天底下可憐的人多了去了!你能都撿回來嗎?!”
“那……那也不能都撿啊……” 陳瑤被吼得一哆嗦,但還是忍不住小聲嘀咕著反駁了一句。
“哦?撿人還有標準?” 秦冠禮瞇起眼睛,追問道。
陳瑤抿了抿嘴,聲音更小了,帶著點理不直氣不壯的意味:“……那也得……順眼才行啊……”
“順眼?!”
秦冠禮簡直要被氣笑了,指著陳瑤,“好!好!好一個‘順眼’!我竟不知,撿人還要先看人家容貌?!”
陳瑤,“現在知道也不晚。”
秦冠禮只覺得一陣無力,這孩子從小野慣了,沒人好好管束,現在性子都定型了,再想扳正過來,難如登天!
他疲憊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沒好氣地一擺手:“罷了!跟你這混丫頭生氣,能氣死我自己!
這幾日,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府里,把《女誡》好好抄一遍!”
“啊?!” 陳瑤一聽,小臉立刻垮了下來,剛才的忐忑全變成了不忿,
“舅舅!剛才……剛才郡王在的時候,您不是說不怪我們了嗎?怎么他一走,您就變卦要罰我抄書啊?!說話不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