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冠禮眉毛一挑,老神在在地往椅背上一靠:“罰?我什么時候說要罰你了?
抄《女誡》是讓你修身養(yǎng)性,規(guī)范自己的言行舉止,這是為你好!是教導(dǎo)!怎么能叫罰呢?”
哼,小丫頭片子還想跟他摳字眼?他秦冠禮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這么多年,還治不了你?
陳瑤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知道硬頂不行,立刻換上一副討好的笑臉,湊近兩步:
“舅舅~ 抄書可以……不過,您看《女誡》多沒意思啊,要不……換成《三字經(jīng)》吧?
我保證認(rèn)認(rèn)真真抄!抄好了,正好給我未來的小侄兒當(dāng)抓周禮用!”
秦冠禮斜睨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穿:“呵,《三字經(jīng)》?你確定……你的字,能拿得出手?”
自己的字也沒那么差吧?
陳瑤被噎了一下,梗著脖子強(qiáng)辯道:“拿不拿得出手另說嘛!重要的是心意!是我這個當(dāng)姑姑的一片心意!”
“行啊!” 秦冠禮忽然笑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只老謀深算的狐貍,
“這可是你自己選的!《女誡》和《三字經(jīng)》都抄一遍吧!男娃抓周送《三字經(jīng)》,女娃抓周送《女誡》!”
“啊?!” 陳瑤徹底傻眼了,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讓你多嘴!
讓你討價還價!
現(xiàn)在好了吧?一本變兩本!這厚厚的兩本抄下來,她的胳膊非得累斷了不可!
抄書剛開始,就被接二連三的事情打斷了。
一份來自榆陽府的奏折,擺在了崇明帝的御案上。寫這份折子的人,是榆陽府的通判陳勇。
折子里告發(fā)榆陽府知府伙同海商胡家大量斂財,給淮陽王提供助力!
陳勇在折子里還哭訴自己,稀里糊涂地娶了胡家的女兒,結(jié)果被卷進(jìn)了這滔天大禍里。
他現(xiàn)在啥也不求了,只求皇上開恩,看在他主動揭發(fā)的份上,別牽連他那幾個無辜的孩子。
崇明帝看著這份奏折,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輕輕敲著,他皺著眉,似乎在努力回憶:
“陳勇……這名字聽著,怎么有點耳熟?”
侍立在一旁的齊光耀立刻躬身提醒:“父皇,您前幾日還提起過此人。
他就是……就是陳瑤那位……嗯……眼光不怎么樣的生父。”
“哦——!是他啊!” 崇明帝恍然大悟,“是夠瞎的。”
隨即他把那份奏折遞給齊光耀,“這事兒就交給你去查辦吧。”
事情的發(fā)展快得出乎所有人意料。
崇明帝在大朝會上突然宣布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決定:他要讓位于太子齊光耀!
大臣們?nèi)寄康煽诖簦喼辈桓蚁嘈抛约旱亩洌?/p>
皇上怎么突然就要讓位了?事先一點風(fēng)聲都沒有啊!
然而,細(xì)想想,大家又能理解了。
淮陽王兵變那日,把皇家一些見不得光的舊事嚷嚷了出來,終究是傷了崇明帝的臉面,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選擇退位,確實是最合適。
接下來就是新皇齊光耀的登基大典。
登基后的第一個大朝會,新皇頒發(fā)了第一道詔令,直接指向了榆陽府的案子。
榆陽府知府勾結(jié)淮陽王,著令立刻將其押解回京,交給大理寺嚴(yán)加查辦!
沒過幾日,大理寺就把案子審結(jié)了:黃家和胡家及其他一些給叛軍提供幫助的家族,嫡支和三代以內(nèi)的旁支十歲以上男丁,一律判了斬首!
家族的女眷和未成年的孩子,則被流放三千里。
至于揭發(fā)有功的陳勇?主動告發(fā)有功,將功折罪。準(zhǔn)許其解官歸家,不牽連子女。
消息傳到秦府,董宛如一直懸在嗓子眼的那顆心,終于落回到肚子里。
她后怕地用手連連拍著自己的胸口,嘴里不住地念叨:“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可嚇?biāo)牢伊耍瑖標(biāo)牢伊恕?/p>
她之前還盤算著,給陳瑤在京城找戶好人家,現(xiàn)在看來,這條路是徹底走不通了。
陳勇雖然保住了命,也保住了兒女不被牽連,但丟了官身,名聲也壞了,陳家算是徹底敗落了,京城里哪還有體面人家愿意和他們結(jié)親?
董宛如心里一陣酸澀,她拍了拍陳瑤的手,安慰道:“回去后,讓你阿奶給你留心,尋一門本分老實的人家。
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難處,記得讓人給我們捎個信兒。”
董宛茹正絮絮叨叨地說著,院門處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小廝氣喘吁吁跑進(jìn)大廳:“老太爺!老夫人!宮里……宮里來人了!請全府上下,去前院接旨!”
“接旨?”董宛茹驚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眼睛卻下意識看向身旁的秦凌云,“老爺,圣旨?怎么會落到我們頭上?莫不是……弄錯了吧?”
秦凌云眉頭緊鎖,“宮里的人親自遞的話,豈能有假?”
他的目光掃過無措地站在大廳里的王素素,“阿禮媳婦,還愣著做甚?快去讓人擺香案。”
“哎!是!是!”王素素連聲應(yīng)著,慌忙指派身邊的小丫鬟分頭行動。
圣旨啊!那是多少人一輩子也仰望不到的天家威嚴(yán),今日竟落進(jìn)了秦家!
莫非……莫非是因為他們收留了落難的郡王爺?
她腦中念頭飛轉(zhuǎn),太子妃被罰,那郡王生母如今就是中宮皇后,郡王就是新帝嫡長子,如無意外,他便是鐵板釘釘?shù)臇|宮儲君!
一念及此,王素素只覺一股熱血直沖腦門,指尖微微發(fā)麻。
老天爺,這圣旨里會是什么?
是賞賜的金銀珠寶?
還是……還是她丈夫青云直上的官位?
越想,心頭那團(tuán)火便越燒越旺,幾乎要將她的理智都燎盡了。
前院里,香案設(shè)下,肅穆得令人屏息。
秦家上下,黑壓壓跪了一地。
傳旨的內(nèi)侍展開手中那卷明黃耀眼的絲帛,清朗的聲音穿透了眾人的耳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陳家女阿瑤,溫良恭儉,知書識禮……更兼慧心獨具,
體恤民生疾苦,進(jìn)獻(xiàn)高產(chǎn)地瓜良種于御前……此功,關(guān)乎社稷倉廩,澤被天下蒼生,
實乃功不可沒……著即冊封為端陽縣主……另賜黃金千兩,錦緞百匹……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