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玉梨和謝堯相攜離去,喜云的笑容淡了,深吸一口氣,又釋然了。
她好不容易打扮得美美的,穿的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綾羅綢緞,玉梨還給了她精美貴重的首飾戴。
不出一趟門,感覺浪費了。
喜云理了理平順的鬢發,扶了扶簪子,決定出門去逛逛再回來休息。
走到門口,客套地問了靜羽一句,“好不容易放假,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主子不在,靜羽恬淡的笑容略有松懈,臉色看起來有些冷。
靜羽緩緩別開頭,“沒興趣。”
喜云看她連微笑都不想維持了,平日對她和玉梨裝得體貼周到,定是耗盡了精力。
她倒是無所謂,憑自己勞力和智慧掙錢,不需要被誰重視。
可是輕視玉梨不行。
喜云四下望了望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家夫人?”
靜羽驚恐,“你莫要血口噴人!”
見她反應這么大,喜云覺得沒意思,撇撇嘴甩手走了。
靜羽見她真要獨自出門,想到自己進宮半年,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過市井煙火氣了。
靜羽叫住喜云,“我勸你還是不要出去的好。”
喜云停步轉身來,“怎么了?”
靜羽朝她走兩步,“……等會兒夫人回來不見我們,沒法交待。”
喜云看看她,笑起來,“夫人心善,才不會計較呢。而且,夫人今天希望我們真開心,而不是為了討好她而裝作開心。”
靜羽還在遲疑。
夫人是心善,看看她旁邊那位,倒是敢擺臉子惹夫人不開心一個試試。
“走吧。我對京城也不熟,我們一起,有個伴。”喜云說著上前來拉她袖子。
喜云很開心,也很熱情,靜羽終究是被說動了。
靜羽掛起淡笑,“等我跟她們也說一聲。”
靜羽輕快跑開了。喜云等著她,沒一會兒,靜羽回來,又帶了兩個年紀小些的丫鬟。
四個人一起,說說笑笑出門玩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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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梨出二門后就上了馬車,在車內,謝堯握著她的手腕,力道放松了些,只是輕輕摩挲著。
天熱,玉梨覺得有些不適,想讓他放開,沒敢動,等走了一會兒,去拿小幾上的東西,不著痕跡抽了出來。
謝堯仿佛沒有注意。
天熱了,被他握過的地方略有濕潤,松開后很涼快。
馬車里有些悶,玉梨想揭開窗簾看看外面,剛伸出手,又被謝堯握住了。
“還沒到地方。”謝堯說。
沒到也可以看啊。玉梨腹誹,轉念想大概是他不想讓她看到府里通往外面的路。
玉梨沒有要看,謝堯不知從哪里拿出一柄折扇,輕輕扇起風來,玉梨覺得涼快了些。
玉梨問他要去哪。
謝堯已經給她規劃了,先去西市,再去酒樓,然后逛逛首飾鋪子,點心鋪子,接著看她還想去哪里。
京城是數百萬人聚居的大城,天下聞名,文人墨客,外邦商旅無不神往之地。
素日里是熱鬧非凡,饒是連著玩上半年,也永遠有層出不窮的玩法。
謝堯只安排了最適合玉梨游玩的地方。
玉梨出門前,和喜云談過,她畢竟是土著,知道京城最出名的地方。
首屈一指的就是西市,那里匯聚天下物華,有數不盡看不完的新奇玩意兒。
玉梨很期待到西市,但想到這樣的地方,定是摩肩接踵,只能看到烏泱泱的人頭。
馬車在一處僻靜的巷子停下,謝堯下車,把玉梨牽出來,玉梨借著他雙臂的力跳下去。
謝堯的臂彎僵了下,抱了個空,玉梨已經要松開他往前走。
謝堯轉手緊緊把她拉住,手掌緩緩上移,握住了她的手肘以上。
玉梨被迫回到他身側,心里微嘆氣,把她做成掛件掛身上得了。
但謝堯拉住了她就漸漸放松力道,只是牽著她的手腕,最后只勾著幾根手指。
玉梨走在前頭一些,謝堯折扇在胸前緩緩搖著,她感覺涼風時時都在,不覺得熱。
走了一會兒才到西市,意外地發現人并不是很多。
雖然也比溪合縣熱鬧,但不至于摩肩接踵,至少可以時快時慢地自由走動。
玉梨興致頓起,拉著謝堯走快些。
謝堯不緊不慢跟著她,在她拉他時配合,想放開他時又收緊,總在玉梨一臂之內。
漸漸地玉梨不覺被掌控了,反而怕跟謝堯走丟,把他當掛件顧著。
古代的東西都是手工制作,百姓用的略顯粗糙,可要是匠人精心制作打磨的,比現代工業化產品還精美。
玉梨雖然沒有目的地瞎逛,但她分得清好壞。
但她是個實用主義者,除非特別想要,或者特別有用,她只是看看摸摸,不會掏錢買。
尤其是匠人精心打磨的東西,都價值不菲,她帶來的錢并不多,只能挑選最想要的幾樣買下。
但玉梨光是看看就很滿足了。
她看到賣傘的鋪子,無論是做工還是設計,甚至是傘面上的畫作,都比她那無良爹做的好上幾倍。
她看中了一把天青色的傘,傘骨和傘柄圓潤細膩,摸起來滑溜溜的,像絲綢一般,傘面更是精美,畫工了得,還有留白的意境。
她想要,但這樣的傘必定耗費許久的工時才做成,價格都不用問。
何況她住在明月居,少在雨天出門,就算出門也不會缺傘,她只摸了幾下,看了看傘面,走時又看了看。
如此這般,玉梨看了扇鋪,茶鋪,香鋪,一樣也沒買。
最后看到了鮮花,有她最喜歡的芙蓉和山茶,這下無論如何也捂不住錢包了。
正是盛夏,她還買了幾枝荷花。
沒想到鮮花很便宜,她選了許多,巴不得每一樣都買幾枝。
最后捧了滿懷的花,聞一口仿佛置身花海。
玉梨抱著花就無法牽著謝堯。
謝堯很貼心地接過花,順手遞給了一旁的褐色衣裳男子。
玉梨才發現她剛才看花入神,沒顧得上他。
他拿走了花,手里一空,替換上他的手來。
玉梨買到了鮮花,喜不自勝,歡歡喜喜牽著了。
沒走幾步,謝堯忽然抬手湊近她的下巴,輕輕挨了一下。
玉梨微驚,轉頭看他,他帶著淡笑,手里拿著一方手帕。
“方才的花有露水,沾臉上了。”
玉梨這才發現當真是。
謝堯又給她擦了擦,看了看她的額發,“出汗了。”
說著又細致擦了擦她的額頭,眼神隨著他的指尖,在玉梨的臉上緩緩移動,看得玉梨更加臉熱。
今日謝堯穿得是一身碧色襕袍,與平日的淺色大相徑庭,越發襯得他膚色雪白。
兩人站在一處,經過的男男女女無有不看過來的。
謝堯給她擦了臉,問她熱不熱。
玉梨有些熱,但還想逛,又怕他熱了,有些遲疑。
謝堯看她一會兒,伸手從一旁接過傘,在她頭頂撐開了。
是方才玉梨看了愛不釋手但沒有買的那把,天青色畫純白梔子的傘。
玉梨眼眸透亮,看向謝堯,他面色尋常,“走吧。這樣好些。”
玉梨轉回身來,后知后覺心跳加速。
他這一路,恐怕都看她去了,還觀察得如此細致。
但玉梨不覺反感,她不是天真大學生,也不是現在的十七歲少女,她在人情淡漠的大城市生活過,知有一個人能對她如此用心,是多么可貴的事。
也不知這把傘多貴,她有些后悔沒有問價錢。
玉梨沒再亂逛,也不敢再多看,自己買了些新鮮的調味品,又給雪咪買了個布球,就準備離開了。
走到西市坊門,謝堯領著她往側邊小巷鉆去,玉梨覺得奇怪,轉頭一看,就見遠處的大街,有烏泱泱的人頭在日頭下攢動,前頭是拒馬和站崗的黑甲士,看起來是戒嚴了。
那方情形一閃而過,玉梨卻聯想頗多,方才好像在西市聽到有商販抱怨今日人少,難道是被謝堯封了路,只放了少許人進來。
就為了給她逛?
謝堯面色尋常,帶著些莫測的淺笑。
不會吧……玉梨忽然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謝堯察覺到了什么,道:“聽說近來西市有商戶失竊,府尹在查,方才應該就是府尹經過,在戒嚴。”
玉梨:“嗯。”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接下來到了酒樓,玉梨留了心,雖然是精心安排的,玉梨還是看出了被人清場的痕跡。
但來迎客的掌柜和伙計都看不出異樣,不會冷落了貴客,也不過分殷勤,讓人不適。
要是玉梨不知道謝堯的真實身份,肯定意識不到,這一頓飯都是在他精心的安排下,既不會暴露他攝政王的身份,又讓玉梨有最輕松愉悅的體驗。
玉梨開始還有些不自在,但看謝堯怡然自得,真當陪她玩耍,也就放松了,反正他都安排了,不用白不用。
玉梨在掌柜推薦下,嘗了些京城的特色菜,實際上不如胡叔做的好吃,但她還是很捧場地夸了幾句。
從酒樓出來,又連著去了珠寶行和點心鋪子。
去珠寶行時,恰好碰見兩個男子,一個高大威猛,一個白凈瘦弱,玉梨正好奇兩個男子會來逛珠寶鋪子,以為是謝堯安排的便衣。
進去之后,掌柜打量他們一眼,變得格外殷勤,徑直引向內室雅間。
玉梨猜到這個不是謝堯事先安排的,輕松了許多,在雅間里四處打量,恰好看見掌柜沒來得及收起的東西。
是一根長長的玉石,光滑剔透,形狀像是一根大蘑菇,只是傘小柄大。
玉梨愣了一下,視線被擋,是伙計來把東西收走了。
作為在現代高強度網上沖浪的選手,加上剛才碰見的那兩個男子,玉梨一下就猜到那是什么了。
玉梨臉上發熱,恰好謝堯來牽著她的手,手指有意無意在她手心劃了一下,玉梨頓覺整個人都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