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她嫁的是謝堯,不是什么老變態。
宋母不覺尷尬,繼續說:“女人就是要嫁得好,才能活出人樣。”她想笑,卻滿是心酸。
玉梨看她這樣,收起冷臉,淡淡嗯了一聲。
宋母又問:“謝公子對你好嗎?”
相比于原書,或她生在這樣家庭的命運,當然算好了。而且捫心自問,他除了控制欲強了些,沒讓她吃一丁點兒苦。
玉梨點頭說,“他對我很好。”
宋母和宋渚眼里卻閃過異色。
玉梨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主意,決定按兵不動,等他們提出要求,她再后發制人。
常年跟甲方打交道,玉梨很熟悉如何與人談判,只要不是謝堯這樣強勢的甲方,她都有得討價還價。
到了飯點,玉梨讓人擺飯。
坐上飯桌,按位次應該長輩坐主位,但不知是否靜羽有意,沒有在主位安放凳子,宋渚坐在了次座,玉梨在他對面。
“謝公子總是不在家嗎?”用飯到一半,宋母問。
“嗯,他晚上才會回來。”玉梨說。
吃完了飯,丫鬟送上茶和果盤來。
都是些罕見的水果,她的弟弟只顧大吃特吃,兩個老的有話憋著,吃了幾口,就停了手。
“玉梨,娘有話跟你說。”宋母示意讓屋里的丫鬟離開。
玉梨越發好奇,他們還能貪婪到什么地步,能要些什么東西。
玉梨讓靜羽把人帶出去。
宋渚開始說話,“當初這姓謝的求我把女兒嫁給他,現在倒好,讓你年紀輕輕守活寡,這府里一點兒人氣也沒有,我看,他八成是騙子,把我女兒誆了當外室養。”
玉梨驚訝他竟然說這樣的話,當初不是他貪得無厭,無論死活都要把她嫁給謝堯換榮華富貴的么。
當初口口聲聲的女婿,怎么就成姓謝的了?
“是啊,我看這謝公子對你不好,丫頭委屈得很,跟爹娘回家吧。”宋母也說。
玉梨詫異,但很清醒,“他對我很好,我不會回家的,你們有的這一切,不都是我嫁給他換來的嗎,你們舍得把他給的金銀財寶退還給他?”
“哪里的話。給出去的彩禮,豈有要回去的,你也跟他同房過了,他賺了。”宋渚道。
雖然已經習慣了宋渚不把她當人的態度,但這樣不知廉恥的話還是讓玉梨氣憤,“當初逼我嫁人的是你,現在讓我悔婚的也是你,莫非你攀上了比我夫君還高的高枝,要我改嫁不成?”
像是被玉梨說中心思,宋母有些不忍,宋渚卻是不要臉地笑了。
耀祖弟弟不耐煩道:“哎呀,爹,整這些彎彎繞繞做什么,直接告訴她,綁了回去,像之前那樣再嫁一次就是了。”
他們真要讓她悔婚改嫁,玉梨都要氣笑了,她是無依無靠,但她嫁人了,真當她的夫君是死的么?
宋渚:“這事兒由不得你。而且你也不虧,之前你就跟他不清不楚的,現在人家發達了,還愿意來娶你。”
“是誰?”玉梨忽然有不祥的預感。
宋母看她似乎松動了,笑道:“是梅卿,他中了新科狀元,回縣里第一件事就是找你,那么多貴人想招他為婿,他都拒絕了,非你不娶……”
玉梨如遭晴天霹靂。
宋渚:“他知道你嫁了人,也不嫌棄,只要你和他和離,他還是八抬大轎娶你去做正妻。”
玉梨看著一唱一和的夫婦二人,仿佛看到了好多人的死狀。
六月的天氣,她如墜冰窖,渾身發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耀祖弟弟嚷起來,“煩不煩啊你,以前你不就說過想嫁給他,現在都嫁過一次了,改嫁他怎么了?他可是新科狀元,謝家再富裕,那也是下等商戶,你要是嫁了狀元,就是官家夫人,我就是官家小舅子,區區小錢兒算什么,整個溪合縣都任我橫著走。”
她的耀祖弟弟做著白日夢,玉梨卻警覺,“我什么時候說過愿意嫁給他?”
“爹讓你嫁張員外那會兒,你親口說的。”
宋母:“是啊,你不是說,你要嫁給梅卿,不嫁給別人的嗎?”
宋渚:“不管你愿不愿意,這狀元是嫁定了,你不給姓謝的說,我來說。”
玉梨驚呼:“你們瘋了!”
廳里一時寂靜。
“死丫頭說的什么混賬話!”宋渚先回過神來,呵斥道。
玉梨盯著他不言語。
宋渚哼一聲,“你吃老子的,住老子的,把你養這么大,沒有老子你能有今天?現在就收拾包袱跟我走人,改天再跟姓謝的說清楚。”
玉梨冷笑一聲,回敬他,“我吃住花的錢,全都在出嫁前還清了,那五十兩你收了,還是逼我嫁人,就算五十兩不夠,我夫君給的也夠買下我了。”
玉梨才不受這等小人的道德綁架,就算她嫁的是普通人家,從被他們綁上花轎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跟他們沒關系了,她絕不會任他們拿捏。
宋渚見說不動她,當真想要動手,玉梨一個旋身躲開,抄起一只瓷瓶在手。
“你敢動手試試。”
她面帶狠色,與出嫁前的忍氣吞聲判若兩人。
他們來時也看到了,這府里護院不少,要是玉梨不愿意跟他們走,是帶不走她的。
宋渚瞪眼罵她:“白眼狼。”
玉梨冷道:“嘴巴給我放干凈些,你已經把你女兒賣了,我不叫宋宜,我叫宋玉梨,跟你宋家再也沒有關系。”
廳外靜羽帶人快步進來,就聽見玉梨如此說,手上還提著花瓶,與對面的三人對峙。
見來了人,玉梨放下花瓶,淡聲道:“送客。”
高大的護衛往前一站,比那父子倆高出一個頭,加上他們駭人的氣勢,兩人有話也不敢再吱聲。
“把他們趕走,以后都別隨便放進來。”玉梨道。
這一家人死性不改,竟然異想天開,要再強行讓她出嫁一次,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人被玉梨不顧體面地驅逐,再怎么厚臉皮也覺顏面盡失,甩手往外走去。
玉梨對他們的背影冷道:“往后別再來了,就當我死了。”
等三人都走遠了,玉梨放下花瓶,深深呼吸。
當她死了,他們才能活下去。
要是他們真敢去找上謝堯,玉梨都不敢想后果如何。
但沒能要回喜云的賣身契,玉梨有些懊惱,可方才那樣的情形,若是提出這事,他們還以為能拿捏她了,或者就算答應恐怕也會漫天要價。
她想不到天底下竟然還有如此貪婪的人。
玉梨氣憤后猛地一頓。梅子渝出現了。
她先想起前幾日謝堯狀似無意提到新科狀元是她的同鄉,好像就是從那之后,他的掌控欲就異常地強。
她沒有像原著那樣總是把梅子渝掛在嘴邊,他會知道梅子渝的存在嗎?
還有她說要嫁給梅卿的話,那是在她救謝堯之前了,當時宋渚要她嫁給一老財主做續弦,那會兒她才十五歲,無異于被拐賣給老頭生孩子。
相比而言,梅卿相貌出眾,性格也很溫柔,對她也有意,她用來反對這樣婚事的人,第一個就想到了他也很正常。
其實在那樣的情形下,梅卿替換成任何一個縣上的青年都可以。
玉梨覺得有些彷徨,這件事背后,到底是宋家一廂情愿,還是真有梅卿的意愿呢?
她坐在廳里,垂著頭思考得入神。
心思混亂之際,一雙烏頭靴和淺色衣擺出現在她的視野里。
玉梨抬頭,謝堯便占據了她的視線。
他穿著一身玉色襕袍,青玉發帶,手持折扇,一副溫潤貴公子打扮,可他的神情莫測,雙眸如兩汪看不見底的深潭。
“方才岳父岳母來過,被你轟走了,發生了什么?”謝堯輕啟紅唇,話說得很慢,聽不出情緒,但玉梨莫名渾身發寒。
他好像知道了梅卿的事,又好像全然不知。
對宋家父子,她敢反唇相譏,是因為知道他們雖然貪得無厭,但只是遵紀守法的小老百姓,但眼前的謝堯,卻是生殺予奪盡在其手的當權攝政王。
無論這件事是否梅卿授意,她都沒有必要特意對謝堯提他,他總沒有理由殺一個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從未提過的人。
玉梨說:“他們來問我過得好不好,我說我過得很好,但我爹和我弟貪得無厭,想從我這得到什么,我不肯,以后也都不想跟他們往來,就干脆趕走他們。”
“原來是這樣。”謝堯淡道,停頓許久,看著玉梨,又問,“他們找你要些什么?”
玉梨滯了片刻,轉開了眼,“無非是些金銀財寶。”
“那還不好辦?”
“我們成婚前你已經給過很多了,他們貪得無厭,你早出晚歸,掙來的一切都不容易,我一分錢也不想給他們。”玉梨說。
謝堯的眼睫顫了顫,朝玉梨伸出手。
這是要她牽他,玉梨松了口氣,雙手去牽,笑了起來。
這件事情像是揭過了,到明月居也沒再提,按往日作息,玉梨該睡午覺了。
謝堯從來沒有來得這么早過,玉梨有些不自在。
“該睡午覺了,去睡吧。”謝堯說。
玉梨沒有馬上進屋,而是問他:“那你呢?”
玉梨還牽著他的手,微微仰頭看著他。
“你要睡的話……”玉梨暗暗咬牙下定決心,看向內室。
“我不睡。”謝堯道。
玉梨說不上是釋然還是失落,對他笑笑就自己進屋睡覺去了。
她躺下不久,謝堯還幫她把門關了,她安心地睡去。
明月居里沒有旁人,謝堯面對屏風站了一會兒,往外走去。
到垂花門時,靜羽來迎,“主子可要用飯?”
“不必。記著,孤是午后到的府里。”
靜羽應是。
待謝堯走遠了,靜羽才取出帕子,擦了擦額頭和頸后的冷汗。
-
玉梨午睡醒來后,喜云很快進來了。
玉梨先對她致歉,沒能要回她的賣身契。
上午玉梨沒讓喜云露面,她去了廚房,沒一會兒被人叫去給玉梨選做新衣裳的布料,很久才回來。
對賣身契的事,喜云笑笑說:“從被我爹娘賣掉那天,我就沒想過有自由的一天,我運氣一直很好,現在跟著夫人,再沒有哪個為奴的比我更幸福了。”
看出喜云是真心的,玉梨也就先放下了。
傍晚謝堯從客院過來,陪玉梨吃飯,他吃得認真專注,玉梨卻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的事給她敲響一記警鐘,她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飯后,她鼓起勇氣,主動牽著他的手,“夫君教我寫字吧。”
謝堯頓了頓,只平淡嗯了一聲。
上次寫字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但這次玉梨有心理準備,決定無論謝堯做什么,她都不會推開他。
在書房時,她看了看院里,沒有人,也沒有貓,還是不放心地關上了門。
回身卻見謝堯在細致地研墨,她站了一會兒,他看過來,目光也沒有從前那樣熱切。
玉梨當他在讓她多主動些。
玉梨走過去,主動把他的手牽著放在自己手上。
謝堯攥著她的手,四平八穩寫了幾筆。
跟上次一模一樣的情形,他卻冷淡得很。
直到玉梨像上次那樣抱著他,他僵了一瞬。
“夫君。我準備好了。”玉梨顫聲道。
閉上了眼,準備承受謝堯肆意的親吻。
謝堯沒動,但玉梨感覺得到他胸膛的起伏變大。
“我給了你那么長時間,怎么今日忽然想通了?”他問。
玉梨想了想,回:“今日見到我的家人,對比之下才知夫君對我多好,我想跟你好好過日子,同心連枝,白頭偕老。”
謝堯的呼吸更重了,像是在壓抑什么。
半晌,才聽他開口:“明日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希望你還記得現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