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爺爺破門而入,拽住神婆,嚷道:“不孝子孫,又偷穿你奶奶的舊衣裝神弄鬼,把桌子上那些東西都扯了。“
“哎呀,爺爺,拽疼我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快松手。“
神婆脫下外袍,摘下帽子,完全就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
村長跟站在一旁的周津成賠禮道歉,“這孩子平時在城里上學,放暑假回來被我慣壞了,不是有意戲耍貴客的。“
“我聽說這村里有位神婆。“
周津成輕掃一眼面前的小女孩,眼底壓著一抹失落。
原來是假的。
“本來是有的,正是這孩子的奶奶,不過去年就已經去世了。”
“我們這村寨偏僻,外面少有人知曉此事,倒是給這孩子冒名頂替,收斂錢財的機會了。”
小女孩撅撅嘴,嘟囔道:“我就是說點吉利話,討點賞錢,又沒有騙人。”
“為何說她沒死,為何知道我是來尋人的?”
周津成心思細膩,邏輯嚴密,幽深眼神盯著面前的小女孩。
“是村口的小孩告訴我,你來找神婆問人的下落,我自然就說人沒死,還活著。”
“你要是想她死,干嘛跑這么遠來問,連如此迷信的法子都用上了。”
“看你的穿著,是有學問的,怎么,你們這些人也信神了?”
小女孩嘴真巧,上下唇一碰,比誰都會說話。
村長拽住她的衣袖,責罵她:“不許再胡鬧,跟人道歉。”
小女孩哼了一聲,是個硬骨頭,她不覺得自己有錯。
“不必了。”
周津成先開口,聲音清清冷冷,轉身往外走。
村長喊他:“誒,貴客,你的錢……”
放在供奉神像桌子上的錢,他還沒有拿走。
“她說了吉祥話,這是賞錢。”
周津成邊走邊說,沒有停下腳步。
開車回家,經過一家私人醫院,他打算開些安眠藥。
從藥房取走藥,在走廊里看到一個小女孩,四歲左右,穿著漂亮的公主裙。
他覺得有些眼熟,仔細看,認出是郁瑾的女兒,好像叫小景。
他見過小景的照片,在白律師轉交給他的資料里。
孩子長得很可愛,像精致的瓷娃娃,鵝蛋臉大眼睛雙眼皮,笑起來嘴角有兩個酒窩。
發如烏木,膚如白玉,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
一個年輕女人打扮得富貴,一手牽著小景,一手拎著昂貴的鱷魚皮手包,身后跟著一個保姆和一個保鏢。
“媽媽,我們什么時候才能不看醫生了?”
小景仰著頭問她,個子矮,剛到女人的大腿位置。
每個月都來醫院,她很抵觸這里,不喜歡穿白大褂的醫生,看起來很兇。
“等下個月小景做完手術,就不用總來醫院了,但是現在,我們還是要按時做檢查。”
郁珠溫柔地跟她說話,摸了摸她的腦袋,眼神散發著母愛。
“嗯。”小女孩乖巧地點頭。
周津成看著母女兩人走進專家診室,沒過多久,等她們出來后,他推門走了進去。
“周律師,你怎么到醫院來了?”
醫生認識他,之前請他打過官司,也算是舊相識了。
“沒什么事,只是路過,剛才進來的那對母女,小女孩有心臟病?”
周津成記得面前這位醫生,是景江市很有名的兒童心臟科專家。
“先天性心臟病。”
“多好一孩子,受這個苦,每個月都得來醫院檢查,等著過段時間做手術。”
“還好家里有錢,從美國請的醫療團隊給做手術,光是手術費就一百多萬。”
“手術能做到萬無一失?”
周津成不知為何,莫名揪心。
“就這樣,也沒百分百的把握,這么小的孩子,做心臟手術風險很大的。”
“但是手術必須做,再耽擱下去,這孩子活不過十歲。”
醫生如實相告。
他忽然又問:“周律師認識這家人,是您的親戚?”
“隨口問問,打擾了。”
周津成轉身走出去,臉色鐵青,從醫院下樓,拿出手機撥打一個電話。
“白律師,你在接官司之前,沒有了解過當事人孩子的情況嗎?”
“郁瑾的女兒患有嚴重的心臟病,最近要做手術,手術費上百萬。”
“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法官會把孩子判給親生母親嗎,一個剛出獄,身無分文的單身女人,連養活自己都成問題。”
“孩子養父母的情況,你我都清楚,養父紀延澈是景江市的富商,祖上八代都是有錢人,家族產業遍布全球。”
“他的妻子是家庭主婦,可以拿出全部的時間照顧患病的郁景,家里的傭人保鏢更是一大堆。”
“打贏這個官司,對孩子來說,是好是壞,你沒有判斷能力嗎?”
小景回到郁瑾身邊,可能連命都保不住,郁瑾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夠小景在私人醫院做一次心臟檢查。
電話那頭的白律師,沉默片刻,說:“抱歉,你說的這些,我確實不清楚。”
她還沒來得及了解,看郁瑾可憐,同為女人,對她的遭遇感同身受,匆匆接了官司。
沒想到第二天就被國外復雜官司牽絆住了,臨時抽不出身回國幫郁瑾,這才把她的官司交給了周津成。
“我不希望這種事再有第二次。”
周津成語氣嚴肅,完全是面對工作的嚴格做派。
在白律師看來,他是個只考慮官司能不能勝訴的冷血家伙,專業又刻板。
周津成掛斷電話,一轉身,看到不遠處的郁瑾。
她站的離他很近,不到三米的距離,他說什么,她都能聽清,只是聽到多少的問題。
郁瑾手里拿著話筒和采訪稿,腳上穿著藍色鞋套,像是剛從醫院里做完采訪出來。
她的臉色白得嚇人,眼睛一眨不眨,盯在他的臉上,攥著話筒的右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紅。
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
怎么會這樣,是在她肚子里受到驚嚇所致嗎?
她剛入獄的時候,每晚都做噩夢,夢到周津成跟她分手,夢到爸爸墜樓,夢到媽媽在療養院自殺…….
一連數月,沒有睡過安穩覺,驚醒后渾身被汗水濕透。
周津成邁著長腿走過去,目光清冷,單手抄在西褲口袋里,語氣再平淡不過。
“既然在這遇到,我就不專門讓人通知你了。”
“你的官司,我辦不了,律所會按照合同上規定的,賠付三倍定金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