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在那充滿控訴和無奈的眼睛注視下,風(fēng)信子還是聽話地變了回去。
空氣中仿佛響起了一聲輕微的、難以察覺的骨骼重塑聲。那個高挑豐滿充滿了成熟風(fēng)韻的“風(fēng)信子老師”,像是被按下了回退鍵的影像,迅速地縮小軟化,最后重新變回了那個吳桐所熟悉的身形纖細的少女模樣。
“這樣可以了嗎?”她脫下了高跟鞋和黑絲,摘下了眼鏡,眨了眨那雙純凈的紅色眼眸,語氣里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詢問,仿佛生怕自己的新形態(tài)又一次引發(fā)某種不可控的生理災(zāi)難。
看著她這副乖巧又無辜的樣子,吳桐還能說什么呢?他只能長長地嘆了口氣,認(rèn)命般地從地上撿起那支自動鉛筆,重新坐回了書桌前。
這場由風(fēng)信子主導(dǎo)的、充滿了奇思妙想的“私人輔導(dǎo)”,這才算是正式拉開了序幕。
她不會照本宣科地去講解那些固定的公式和定理,而是會用一種更高維度的、充滿了怪物般奇特想象力的視角,去解構(gòu)那些在吳桐看來復(fù)雜無比的難題。
“吳桐,你看這道題。”風(fēng)信子搬了張椅子,乖乖地坐在他旁邊。她用那根白皙纖長的手指,指著習(xí)題冊上一道關(guān)于空間向量的題目,語氣認(rèn)真得像是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shù),“它要求你計算這個點到那個平面的距離。人類的常規(guī)解法,是先建立一個三維坐標(biāo)系,然后再用那個很麻煩的點到平面距離公式去計算,對不對?”
她湊得很近,說話時,溫?zé)岬臍庀⑤p輕地拂過他的耳廓,讓他覺得有些癢。
“但是你看,如果我們不把這個平面當(dāng)成一個二維的面,而是把它想象成一張無限大的、可以任意折疊的紙呢?然后,我們把這個點,想象成一滴會自己找路的、很聰明的水珠。我們只要輕輕地,把這張‘紙’的這個角,和那個角,對著這么一折”
她一邊說著,一邊還真的拿起一張草稿紙,用一種極其靈巧的方式,折疊出了一個怪異而又充滿了某種幾何美感的立體結(jié)構(gòu)。
“你看,折疊之后,這個三維的問題,不就在一個更高維度的視角里,變成了一個簡單的、只需要計算兩點之間直線距離的二維問題了嗎?那滴水珠,只需要piU的一下,走個直線,就到終點了。多簡單。”
吳桐看著她手里那個怪模怪樣的紙模型,又看了看她那雙因為想出了絕妙解法而亮晶晶的眼睛,只覺得自己的大腦和世界觀,都受到了強烈的沖擊。他想說這根本就不符合高考的解題規(guī)范,這么寫是拿不到分的。但看著她那副充滿期待的小表情,他最終還是沒忍心說出口,只是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
“嗯……你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
時間就在這樣一種充滿了溫馨、無奈與匪夷所思的奇妙氛圍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深,萬家燈火也漸漸熄滅,只有他們這間小小的書房里,還亮著一盞溫暖橙黃色的臺燈。
當(dāng)吳桐終于寫完最后一道物理大題的最后一個步驟時,墻上的時鐘時針已經(jīng)悄然指向了午夜一點。他放下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感覺整個身體的骨頭都像是散了架一樣。
風(fēng)信子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趴在書桌的另一頭,用手支著下巴安靜地睡著了。她睡得很沉,長長的睫毛在臺燈的光下,投下了一小片淺淺的陰影。她的呼吸平穩(wěn)而又輕柔,嘴角還微微地向上翹著,像是在做什么美好的夢。
應(yīng)該是累壞了吧。吳桐想。雖然她的身體不會感到疲憊,但為了配合他這個愚蠢人類的學(xué)習(xí)節(jié)奏,高度集中精神陪了他一整個晚上,想必對她來說,也是一種不小的消耗。
他放輕了動作站起身,從臥室里拿來一張薄薄的毯子,想要輕輕地給她蓋上。
就在他彎下腰,將毯子披在她那纖細的肩膀上時,她卻像是被驚擾了似的,忽然動了一下,然后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寫完了嗎?”她的聲音帶著剛睡醒時的、軟糯的鼻音,聽起來格外惹人憐愛。
“嗯,寫完了,我想再看會書。”他蹲下身,與她平視,用手指輕輕地拂開她臉頰旁的一縷碎發(fā),聲音不自覺地放得更柔了,“吵醒你了?快回房間去睡吧,很晚了。”
“不要。”她搖了搖頭,伸出雙臂,像只撒嬌的貓咪一樣,環(huán)住了他的脖子,將臉頰貼在他的臉上,輕輕地蹭了蹭,“我想在這里陪著你。”
她頓了頓,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仰起臉,用那雙還有些睡意朦朧的紅色眼眸望著他,語氣里帶著一絲小小的、不確定的期待。
“吳桐,根據(jù)我看的那些小說里的說法,在學(xué)習(xí)結(jié)束之后,為了獎勵努力的學(xué)生,是不是應(yīng)該有一個叫做晚安吻的儀式?”
那個帶著些許睡意和撒嬌意味的吻,像一枚小小的、溫柔的印章,輕輕地蓋在了吳桐的嘴唇上。
這是一個信號,宣告著今天這場充滿了奇思妙想和溫馨陪伴的私人輔導(dǎo),正式結(jié)束。吳桐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后把那個已經(jīng)有些迷迷糊糊的小家伙,半抱半扶地送回了她的房間。
回到書房,困意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他草草地收拾了一下書桌關(guān)掉臺燈,幾乎是摸著黑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一沾枕頭,就沉沉地墜入了夢鄉(xiāng)。
于是,高三的時光,就在這樣日復(fù)一日的、充滿了疲憊卻又心懷期待的奮斗中,悄然流逝。白天的課堂是寫滿了公式與定義的黑板,是空氣中飄散著的、揮之不去的粉筆灰味道,是身邊同學(xué)偶爾傳來的、壓抑的嘆息聲。而夜晚,則是在那盞溫暖的橙黃色臺燈下,與他的私人小教師,進行著一場場充滿了奇思妙想和溫馨陪伴的拉鋸戰(zhàn)。
他像一根被擰到最緊的發(fā)條,每天都在高壓下飛速地旋轉(zhuǎn)。按理說,這樣的生活足以把任何一個普通學(xué)生榨干。但奇怪的是,無論前一天晚上熬到多晚,第二天清晨,當(dāng)鬧鐘刺耳地響起時,他總能感覺自己精力充沛神清氣爽,仿佛身體里有一個永遠不會枯竭的能量泵。
這當(dāng)然不是因為他天賦異稟,而是因為他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獨一無二的充電秘訣。
在那些他沉入夢鄉(xiāng)對外界一無所知的深夜里,另一場無聲的、溫柔的儀式,正在臥室里悄然上演。
當(dāng)確認(rèn)他已經(jīng)徹底睡熟,連呼吸都變得綿長而又平穩(wěn)之后,坐在床邊的風(fēng)信子,身體便會開始發(fā)生奇異的變化。她那屬于人類少女的、線條優(yōu)美的身體輪廓,也會開始軟化、消融。
最終,她會完全舍棄那副為了迎合他而存在的、充滿了束縛的人類形態(tài),變回一團巨大流動的、半透明的紅色史萊姆。
她那龐大的果凍般的身體組織,會像擁有生命溫暖的潮水,悄無聲息地一寸一寸地,從床邊漫上床鋪,然后,以一種極其輕柔極其珍重的姿態(tài),將那個在睡夢中毫無防備的少年,完全地溫柔地包裹起來。
她將他擁在自己的核心深處,用自己那龐大的、源源不斷的本源能量,去修復(fù)他因為白天高強度學(xué)習(xí)而受損的每一個腦細胞,去撫平他因為壓力而微微蹙起的眉頭,去驅(qū)散他身體里所有的疲憊與酸痛。
他睡得很沉很安穩(wěn),像一個回到了母親子宮里最無憂無慮的胎兒。半透明的身體。只有最柔和的光線,能像穿過一塊溫潤名貴的琥珀一樣,在他的臉上,投下淺淺的、溫暖的光暈。
所以說他每天晚上,都在不知不情中,COSplay著一塊被全世界最溫柔的樹脂所包裹的獨一無二的琥珀。
而風(fēng)信子也在這場無聲的、親密的包裹與融合中,獲得了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身體里流淌著的、獨屬于他的生命氣息。這種將他完全地、毫無保留地占有的感覺,遠比任何形式的親吻與擁抱,更能讓她感到安心與幸福。
然后在每天清晨,那只被他設(shè)定在七點的鬧鐘響起之前,她又會悄無聲息地,完成一場逆向的變化。那些包裹著他的、溫暖的史萊姆組織會像潮水般退去,重新在床邊,凝聚成那個身形纖細的少女。
當(dāng)吳桐被鬧鐘吵醒,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時,第一眼看到的,永遠是她那張充滿了無辜與乖巧的小臉。她會歪著頭,用那雙清澈的紅色眼眸,一瞬不瞬地望著他,仿佛已經(jīng)這樣看了他一整個晚上。
“早上好,吳桐。”
在他說出任何話之前,她會先湊過來,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一個帶著清晨露水般涼意的、甜甜的早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