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
可他臉上那份理所當然的神情,卻又不似作偽。
一時間,宋瀟因竟有些分不清,這人到底是深不可測,還是純粹的瘋子。
就在這時,禪房外傳來一聲極輕微的、被雨聲掩蓋的悶哼。
阿炮臉色一變,立刻朝門口打了個手勢。
兩個守在外面的兄弟,已經(jīng)沒了聲息。
出事了!
宋瀟因猛地站起身,質問賀尋:“是你的人?”
賀尋卻只是懶懶地抬了抬眼皮,“我若帶人來,你這幾個兄弟,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地府報到了。”
“砰”的一聲巨響!
那扇本就老舊的木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十幾道黑影涌了進來,個個西裝革履,神情冷肅,手里都拿著開了刃的尼泊爾軍刀。
為首那人,宋瀟因認得。
是她二叔宋兆季的貼身保鏢,阿彪。一個手上沾過血的狠角色。
阿炮等人立刻抽出武器護在宋瀟因身前,色厲內荏地吼道:“阿彪!你帶這么多人來想做什么?大小姐在這兒,你們敢亂來?”
阿彪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因小姐,我們是來‘救’你的。”
他刻意加重了那個“救”字。
宋瀟因看著這群人眼中的殺意,瞬間明白了。
什么聯(lián)姻,什么鄭家,都只是幌子。
她這位好二叔,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她活。
他要的不是聯(lián)姻的利益,而是她名下那百分之三十的宋氏集團股份。
只要她“被綁匪撕票”,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
宋瀟因:“二叔的意思?”
阿彪咧開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主席說了,斬草,就要除根。鄭家那邊,也同意了。”
“動手!”
隨著阿彪一聲令下,他身后的人立刻將汽油潑向四周的墻壁、梁柱、桌椅……
阿炮又驚又怒:“你們瘋了!這里是寺廟!”
“菩薩會原諒我們的。”阿彪冷笑著,劃亮了一根火柴,隨手扔在了被汽油浸透的蒲團上。
“轟——!”
火苗瞬間躥起,火光沖天。
宋瀟因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實的駭然。
她算計了一切,卻沒算到,親情涼薄至此,她那位二叔,竟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賀尋的眉眼在火光下忽明忽暗,沒有絲毫慌亂,反倒像一尊在業(yè)火中淬煉的修羅,帶著一種置身事外的冷漠與審視。
仿佛這場生死,與他無關。
他也在看她。
目光相接的剎那,她腦中飛速盤算著逃生路線,后山那條她早就勘察過的小徑,是唯一的生路。
她有把握自己一個人……
“宋小姐,”賀尋問道,“想自己跑?”
宋瀟因抿了下唇。
她這點心思,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火封死了門,你那些兄弟擋不住阿彪三分鐘。”
“就算你從后山下去,渾身濕透,帶著傷,跑得過宋兆季撒出去的人和車?”
她算計人心,卻低估了人性的惡。她以為留了后路,卻沒料到對方根本不按牌理出牌,直接掀了桌子。
梁上的木頭被燒得“咔咔”作響,隨時可能塌落。
沒有時間了。
宋瀟因抽出一把瑞士軍刀,刀刃抵上他喉嚨。
“你有什么辦法?”
賀尋的喉結,隨著她刀刃的壓力,微微滾動了一下。
“辦法,就是你現(xiàn)在唯一的選擇。”
他微微揚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外面,“我的人,在山下。只要我出得去,你就出得去。”
“你的人?”宋瀟因的刀又逼近一分,“我憑什么信你?”
“就憑……”
“你沒得選。”
往前是死路,身后是絕境。眼前這個男人,是她唯一的賭注。
宋瀟因深吸一口氣,那股子從小在骨子里養(yǎng)成的狠勁兒與決斷,在這一刻盡顯無疑。
她收了刀,反手便去割捆住賀尋的麻繩。
賀尋得了自由,一把拽住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將她往西邊墻角拉。
那里供著一尊半人高的彌勒佛,笑得慈眉善目。
阿彪獰笑著追上來:“想跑?給我把他們……”
話音未落,賀尋已抬腳,狠狠踹在彌勒佛的底座上!
“哐當!”
佛像竟被他一腳踹得移了位,露出后面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這禪房西墻后,是早年僧人避山匪用的暗道。”
宋瀟因瞬間反應過來,這是她之前勘察時就發(fā)現(xiàn)的,本想留作最后的底牌。
沒想到,竟和他想到了一處。
“你倒是不蠢。”賀尋贊了一句,也不知是夸是貶,率先彎腰鉆了進去。
身后傳來阿彪氣急敗壞的怒吼,以及木頭坍塌的巨大轟鳴。
兩人在黑暗中一前一后地疾走,賀尋的手,始終沒有松開她。
暴雨如注,將整座山都籠罩在白茫茫的水汽里。
好幾次她都險些滑倒,都被賀尋一把撈了回來。
終于,兩人到通往山下的公路邊。
兩道刺目的車燈,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他們面前。
一輛黑色的賓利慕尚,車牌是澳城特有的“M”字頭,后面跟著幾輛黑色的奔馳。車門打開,十幾個訓練有素的黑衣保鏢撐著傘迅速下車,列成兩隊,恭敬地躬身。
為首的助理模樣的男人快步上前,將一把黑傘撐在賀尋頭頂,又遞上一件質地精良的黑色羊絨大衣。
“賀先生,您沒事吧?”
賀尋他接過大衣,沒有自己穿,而是直接披在了她的肩上,將她狼狽的身軀裹得嚴嚴實實。
賀先生……
港城姓賀的富豪不少,但能讓澳城“M”字頭車牌的賓利車隊深夜冒著暴雨來慈山寺接的,只有一個。
那個傳說中,利字為先,憑一己之力在魚龍混雜的澳門殺出血路,手段狠戾如閻羅,偏生了一張顛倒眾生美人面的——賀尋。
車廂里,宋瀟因緩緩抬起頭,直直地落在男人身上。
他已經(jīng)脫下了那件被雨水打濕的襯衫,露出線條流暢、充滿爆發(fā)力的上身。
助理遞上干凈的白襯衫,他慢條斯理地一顆顆扣上扣子,仿佛剛才在火海泥濘中掙扎求生的不是他。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側過臉來,“宋小姐,在想什么?”
宋瀟因煙熏火燎過的嗓子干澀沙啞:“在想,賀先生這趟英雄救美,想要多少報酬。”
賀尋聞言,竟低低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像大提琴的顫音,在密閉的空間里回蕩,說不出的性感勾人。
“報酬?”他好整以暇地靠向真皮座椅,目光玩味地在她臉上逡巡,“宋小姐打算怎么報答?以身相許?”